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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地
作者:吴玄  文章来源:langqqiao.net  点击数27681  更新时间:2005/12/13 23:36:07  文章录入:还傻  责任编辑:还傻

似的溜了,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与女老师林红已经有了隐秘联系。
       几天后,母亲让我脱下开裆裤,穿上裤子,临走塞二个红蛋我手里,说,好好读书。父亲也拉我过去,随手卷走我手里一只红蛋,剥了塞自家嘴里,咕哝道:“好好读书。”
    母亲说:“你怎么抢他红蛋吃。”
        “蛋吃多了粘嘴,还会读书?”父亲又指着自己的手腕许愿:“呆瓜,你若读到高中毕业,这只手表,送你。”
       我看也懒得看那只手表,搬了凳子一声不吭就走。有趣的是,父亲真记着当初的许诺,我高中毕业,他真的脱下手表送我,我虽憎恶过它,但毕竟是父亲引以为豪的珍稀之物,也就收了,只是从来不戴,至今放抽屉里,我讨厌手表将时间切得那么细。
       学堂也就是村口的老祠堂,敬祖宗与读书合用,祖宗坐正厅,学生坐厢房。在山里野惯的孩子,也想尝尝读书的滋味,开学这天,都带了凳子,奔着、跑着去祠堂,满满坐了一屋。女老师林红见有那么多学生,很高兴,脸在黑板前移来移去,像天上的月亮。她在黑板上写了五个字,教我们念:毛主席万岁。这个我们早就学会了,觉着读书原来这么回事,非常简单。但临到正式学汉字,圆铅笔好像活的,总不听话,怎么画也不像,不觉泄气,凳子开始悄悄地搬走,几个月后,仅剩我一人。
       女老师林红逐家逐户家访。家长们说,随他吧,爱读不读,反正不靠读书吃饭。女老师眼泪就在眼里浮动,家长们又赶紧补充说,老师,你书教得好,大家都知道,可惜孩子不是读书的命,你莫挂心上。
        女老师只剩我一个学生,又和我拉勾,说,呆瓜,你不能逃,说话算数。我使劲点头,她勉强笑笑,脸上露出些许慰藉,像有许多学生似的,上课照旧尽力高声说话,声音在空荡荡的祠堂里跑来跑去,孤寂落寞,听了让人鼻子酸涩。作业布置后,她便坐我对面用手托着下巴长时间发愣,或去外面溪滩上坐着凝视溪水流走,待她想着叫我,就是放学了。
        当然,村人对她的教学水平是很怀疑的,说这么个孩子,在家里还吃奶呢,教什么书。等到期末考试,她带我去公社小学参加统考,得了第一名,他们才肃然起敬,后悔没有强迫孩子读书。不过,由于她城里来,处处显得与村人不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对她倒蛮有兴趣,空了就怪模怪样学她说话,拿她闲谈,说她看见公鸡趴母鸡身上,脸红得像红蛋,日日洗脚,脚丫子洗得比脸还白,上厕所用纸而不用篾片,见也没见过。
       本来她住大队长伯良家,公家人来都住他家。一日,伯良老婆提出她应该住我家,因为她仅教我一人,也方便。这理由大概无可辩驳,伯良就安排她住我家。父亲以极大的热情腾出一间空房,特地赶往公社买了油光纸、浆糊和玻璃,平平整整地将焦黑的老房间糊得亮而且鲜,给窗户装上玻璃,还把自己玩的二胡挂壁上当装饰品。女老师林红过来发现布置一新的房间,感动得眼睛湿湿的,眼睫毛就像沾了露水的青草,立在眼眶边沿摇曳。
        邻居跟了进来,看看又看看,开玩笑说:“伯虎,房间打扮得这样新,是不是给呆瓜抬新娘?”
        母亲难为情说:“家里狗窝似的,就怕人家老师住不惯呢。”
        “怎么可以这样说。”女老师也难为情说。
       父亲嘿嘿笑着,恳切说:“林老师,你来村里教书,是呆瓜的福气,我无论如何要呆瓜跟你读书,以后就难为你了,他虽然不爱说话,我看书还是会读的。”
        “我不教他还教谁?”女老师摸摸我脑门,问:“呆瓜,喜欢老师住你家不?”
        我说:“喜欢。”
        女老师俯身说:“喜欢跟老师一起住不?”
        母亲吃惊说:“呆瓜脏兮兮的,你怎么能跟他住?”
        女老师说:“以后我来照看他。”
       我红了脸,仰头看女老师林红,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身子在缓慢而又快速地升高,一直升到高过林红半头,我说,我长得这么高大了。她晕红了脸点头。我说,走吧。拉了她手便从窗口腾空而出,张开的手臂也就是翅膀,那一瞬间我就这样领着女老师林红飞了。
       这样,上课也就不去祠堂,就在房间里。桌子太高,我蹲在老式太师椅上写字,她靠床上翻来复去看自己带来的几本书,看厌了就教新课,课程进度比正规学校快了许多,没东西教时也教她自己看的书,比如一本《唐诗三百首》,她穿插着教,我虽不懂什么意思,但念着顺口,时间长了,差不多全都会背。天冷了,母亲生一炉火端来,我们就围在炉边念唐诗,那情景特别美好,炉火红红的,女老师的脸也映得红红的。课余父亲也进来烤火,天南地北给她讲自己闯荡江湖的经历,她听着听着,睁大了眼睛,惊奇地看他,父亲就有些不好意思,脸也被炉火烘得红红的。
        女老师也帮着做家务,譬如提水喂猪烧火煮饭,虽然不比村人利索,但她乐意干,娱乐似的,欢喜得母亲逢人就说老师真好,天上掉下的。我的衣服也是她洗的,还监督我洗脚洗澡,将我料理得干干净净,好像我也是城里来的。她实在对我太好了,以至我忘了她是老师,敢拉她辫子缠着她讲故事,亲热得常遭父亲训斥。
       以父亲的德性,平时见这等年轻的女性,肯定要动手动脚的,但女老师是他敬畏的公家人,与他差距甚大,在她面前,从来都很尊重的,也就是说说闲话,或者拉一段二胡她听。父亲的二胡不知哪里学的,这一带乡间,几乎村村都有几人会拉二胡,也算是江南丝竹之遗韵吧。父亲擅长拟声,他拉出的开门声、关门声、鸟叫声和其它动物的叫声,几可乱真,常博得村人喝采,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也会拉,但拉得最好的曲子是当地一带流行很广的《小方青》。
       女老师喜欢听父亲拉二胡,在那些漫长的夜晚,窗外月光是有的,女老师躺床上睡不着,就说:“老吴,拉段二胡听听。”
        父亲说:“都睡了,还拉?”
        “夜长,拉段听听吧。”
        “二胡在你房间。”
        女老师让我送去二胡,父亲就摸下床来,坐在黑暗里问,拉哪段?女老师说小方青求乞那段吧。父亲调几下弦,音乐就从指间流出,凄凉地穿过板壁,在房间里稍作停留,然后缓慢地走进窗外站满棕榈的月光地里。女老师起身坐着,目光期期艾艾地注视窗外,好像看着饥寒交迫的小方青步步走远。 “好,好。”拉完一段,女老师动情说:“二胡就在这样的夜晚最好听。”目光照旧期期艾艾地注视窗外。
        有时,她声音低沉地问我:“呆瓜,这样的夜晚,唐诗里怎么写?”
       开始我不知道,问多了也就明白她问的是那个叫李白的人写的《静夜思》,便有板有眼摇头晃脑念: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对,对。”女老师低声说。“睡吧。”

                                                     七

        这很像一场梦,就像那夜月光下面的老房子,我就是孩子梦中的一声夜哭。
       父亲比先前恋家了许多,懒觉也睡得更多,生产队催他出工,就说病了。起床后自己泡点饭吃,尔后无聊地踱出门楼,这时,村里男女老少上山的上山,下田的下田,闲着的几乎只有父亲一人。我虽不跟他背后,但也约略想象得出他的举动,他若有所思地看看石墙,看看棕榈,看看涌上山去的竹林,看多了越发若有所思,这时脚旁公鸡风流的咯咯声可能打断了他的思绪,低头去看,来了兴致,随即捡一根树枝,恶作剧地驱赶它们。公鸡寻欢未遂,更加蓬松了羽毛,冒着巨大风险再次接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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