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一些黑夜,特别地黑(可以吞噬生命的那种)。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生命中有这样一个夜晚:血管里汹涌着热血,面对着死神出没的黑夜,我久久地坐在金华的婺江边,一直想跳下去……
这是我26岁那年仲夏的一个夜晚。那是一个透晰了灵魂的黑夜,我窥视着婺江对岸的万家灯火,许久,我才看到黑夜背后的一点幽光。江中湛蓝如黑的婺江水缓缓地流动,婺江是一条叛逆的江,大江东去,它却顾自西流。坐在江边的我点着一支又一支香烟,想起了家。想起了家也就想起了枯黄的油灯和那些褪色的岁月。那夜,我没有让生命的孤舟寄水飘西而去,我又疲惫地回到了那16平方米的斗室。推开窗,一轮彤红的朝阳正从尖峰山冉冉升起,我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转眼又是二年过去了。二年来在婺江畔这个浸润着文化的城市里我做了很多的事。由一个两手空空的流浪者成了一个拿高薪的高级打工仔。
打工,是两个卑微的字眼。不管如何用形容词美化它,似乎都永远无法改变那种寄人篱下的现实。最多的解释是工字不出头,出头的时候也就成土了。在我的观念中“土”不是好字,除了五行之土,要么是“老土”,要么是“入土”。几年前,在南方打工的日子里几位文友打趣说:为什么不换个思维想想,工字为什么不出头?可以往下出头嘛!埋头苦干,干到底,成了王,也就出头了。是啊!打工只有拼命干,干到底,成王。
注定我是不认命的人,血管里流动的是叛逆的血。今夜,翻出了两年前写的一些文字。我看到了叛逆的血在沸腾。两年前的那个黑夜记忆犹新,那一天在公司里被老板整得很惨,不但觉得没有面子,而且也觉得前途渺茫起来。仔细想想,除了固有的一点不认命,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下面是我当时的心绪。
坐在婺江的堤岸边,看着西去的江水,我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我要用笔记录下生命的哀愁,谱写生命的苦难。26岁的生命不该是划上句号的时候,这样的自知是保证我在自虐中不自灭的原因。我没有日本名作家——天才之岛纪夫那种自绝的勇气,我不想拥有樱花一样的人生。我是凡夫,没有随便去死的权力。我有责任勇敢地活下去,因为在我的背后有那么多爱着我的人,活着虽然不是纯粹为了别人,但是人活着是有责任的。
准备用一点时间,记录下一个农民远离土地,四处漂流以心为家的感受。我要写作,不为什么,只是证实自己真实地活着。以真实的心灵证实的生命。自己骨髓里土地般朴实的真实永远昭示我这样去做。
握住了笔,我就有一种握住了命运的感觉。好像在生活的悬崖抓住了命运的藤。笔,是我勤耕的“农具”,文字是我赖以生存的禾苗。难说用文字铺成的路有多么漫长。但是,我会一直不倦地走下去。活着如果是一种存在,写作对我来说是一种存在。就像当年走出山门,涉足到那遥远又陌生的地方一样,茫茫中寄托着一丝期望,一份好奇,一份不愿被现实改造的叛逆。
无时无刻,在我的灵魂深处总有一种声音在呐喊:改变自己的命运!我真的那样做了,我也真的让另一种命运生根发芽了。
为什么我会潸然泪下?因为爱,我因爱而生。因为爱让我有勇气撑住命运这把伞在风雨中彳亍前行;因为累,好累,只有这样的夜,这样一个人的世界才有充分的勇气说累;因为感动,被自己感动,我没有淹没自己,没有辜负自己,没有对不起爱我的人。让我在任何的现实面前,有勇气做我自己。
在26岁生命里的仲夏,我要把生命中的一些感受诉说给天下关心着自己的朋友们。我不敢说分享,因为一种很个体的生命体验并不一定值得分享。
如果苦难也是人生的财富,那我是幸运的。我是农民的儿子,穷人的儿子,让我有更多的机会面对苦难。
常常朋友会告诉我,又在报刊上看到我发表的文章了,说很是感动!我也是!
常常朋友们叫我把文章寄给他们看看,我很愿意,因为这是一种荣幸啊!
常常生命里的很多黑夜其实都这样:你走过去了,新的一天也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