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泉兄在廊桥网上发贴问：泰顺很多地方对厕所是如何叫法的？我老家（三魁）称“东司”。据专家研究，“东司”是宋代禅宗寺院流行的称谓，即使寺院的厕所又称为“东净”，真是奇怪，为什么乡民对自家的厕所也称“东司”？那到底是俗世影响了丛林（泛指寺院），还是丛林影响了俗世？一般来理解，可能是丛林建筑影响了俗世才导致乡民将厕所称“东司”？呵呵，自问自答，问题好像已经解决了，下面我就不羞画蛇，也来说说东司。

      古代厕所叫“圊”，有污秽之处宜常修治使清洁之意；又称“圂”或“溷”，原指猪圈，因古代猪圈和厕所在同一地方，故称。《五人墓碑记》：“吴之民……则噪而相逐，中丞匿于溷藩以免。” “溷藩”即厕所。假如你到泰顺农村一走，就会发现厕所多与猪圈设在一处。臭在一块，也是一种传统吧，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唐代就有将厕所称为“东司”的。宋代佛教专著《五灯会元》卷四载：赵州古佛从稔禅师在东司上，见侍者文远过来，就对文远说：“东司上不可与汝说佛法。”到了宋代，厕所称“东司”，甚为流行。《古今小说》十五卷《史弘肇龙虎风云会》：“定眼再看时，却是史大汉弯跧在东司边。”宋诗人岳珂《桯史》中记有这么一则趣事：一位算命先生打出“看命司”的招牌在街市营生，因为生意不错，召来同行妒忌。有一位同行想出了主意，在他的对门也开了一家算命店，打的招牌是“看命西司”。路人瞅瞅西又瞅瞅东，觉得非常好笑。那位早来的算命先生也觉得无趣，只好卷铺盖走人。“西司”的对面当然是“东司”，试想谁还愿意到厕所去算命呢？

      在泰顺农村，也管厕所叫“东司”或“东司间的”。小时候听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位泰顺人到温州办事，因为内急，提着裤子用蹩脚的普通话问路人：同志侬，东司哪里有啊？路人指着对面说，喏，那边就有。那人连忙夹腿跑到对面，一看，却是个五金店，就问店主：同志侬，东司在哪啊？店主听了之后，拿出几捆粗细不等的铜丝说，你要的是那一种啊？那人一听来急了：我要的是那个“东司”，不是这个“铜丝（东司）”。店主说，我店里只有这几种铜丝，客官你看着便吧……“东司”和“铜丝”在泰顺的吴语、闽东话和温州的瓯语里是谐音词，温州人却管厕所叫“茅坑”，呵呵，难怪闹出这等笑话。

      “东司”最早是唐代设于东都洛阳官署的总称。将厕所称为“东司”，应该先是从寺院里开始的。唐宋时期，寺院里的厕所一般建于东侧，称东司，假如是建于西面的则曰西司，上文《五灯会元》一例即可说明。丛林里的这种称呼从一开始就影响世俗对厕所的称呼，以至于至今中国东南部好些地方方言仍将厕所称为“东司”，如客家话（潮州）、赣方言（部分）、吴方言（部分）、闽语（部分）等，这也可以说是古汉语的一些遗留吧。日本深受唐文化的影响，至今还有将厕所称“东司”的，举一个例子：日本东福寺是京都最大的禅寺，现存最古老的山门是国家级珍贵文物，而山门东侧的东司是日本唯一定为重要文化财产的厕所。日本人真是宝贝到家了，将厕所定为国宝，在世界也是惟一的。

       “东司”又叫“东净”，可能是更文雅一些吧，《金瓶梅词话》第二十三回：“正开房门，只见平安从东净里出来。”《水浒传》第六回：“管菜园的（叫）菜头，管东厕的（叫）净头，末等职事。” 宋代名僧雪窦重显在未扬名前曾隐居灵隐寺，就担任净头这一职务，后来雪窦重显成就道业，厕所也因他担任过总管而一度美称为“雪隐”。呵呵，这么美的名号，让臭烘烘的厕所抢了头筹，真是可惜！当代中国有许多厕所是收费的，我不知道管收费的黑着脸的大娘大爷怎么称呼，觉得叫“净头”还是挺文雅的，总比“厕所头”强吧。

      中国是个好神的国度，天有玉皇大帝，地有土地公，山有山神爷，打猎有猎神，做饭有灶神，大门有门神，保护女人的神叫马仙姑，保护村民的叫地主爷，等等。那么厕所也是应当有个神的，叫紫姑。据《显异录》载：紫姑，又名厕神，唐时人，姓何名媚。武则天时，寿阳刺史李景害死何媚的丈夫并把何媚纳为侍妾，引起李景的大老婆的妒恨。在正月十五元宵节夜里，大老婆在厕所里秘密将何媚杀害。何媚冤魂不散，李景上厕所时，常听到啼哭声。后来，此事被武则天听到了，就敕封为厕神。此后，民间出现了一种习俗，妇女们以想象中的紫姑之形作成纸偶或木偶，在元宵之夜于厕所中祭祀。祭祀时，口中念念有词：“子胥不在，曹夫亦去，小姑可出。”“子胥”指李景，“曹夫”指大老婆，“小姑”即紫姑何媚。如果偶像动了，手中的猪头重了一点，那就是紫姑神来了，可以问休咎祸福，占卜诸事。泰顺一带似乎没有祭祀厕神的活动，倒是对一种叫作“东司（间）婆”的鸟比较敬畏。东司婆全身乌黑，大白天出没于东司间，跳蹿跃飞，极为灵巧。母亲说，东司婆的前世是很苦难的，不能杀它，否则会遭报应的。东司婆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传说我不记得了，但是否就是紫姑的化身呢？

      请紫姑神仪式，后逐渐发展成为“扶箕”（又叫“扶觇”），在中国曾非常流行。在泰顺莒江中学念初中的那年，我的好多老师热衷此道，我利用班长的职位也参观并试了一次。过程是这样的：夜里取来两面米筛，一面装着细沙平放在桌上，一面底下当中悬挂筷子。一切安排停当后，吹灯，其中两个人各用一只手的食指勾挂着筷子的那面米筛，口中念念有词，等待紫姑显灵。一阵等待后，米筛动了一下，之后左右前后，拉拉扯扯，那筷子便在在装细沙的那面米筛上画了一些像是阿拉伯数字的图形，然后就可以根据这些图形来预测了。

      （2005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