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新58省道分泰线(分水关至泰顺)通车,泰顺从此融入温州两小时交通圈。与新路相接的沿线七个大乡镇中,泗溪与新路最接近。这个境域内拥有堪称世界“最美的廊桥”的乡镇,终于可随时恭候四方宾朋心旷神怡莅临观光,而不必为山道十八弯而忧心忡忡!
除了“北涧”与“溪东”这两座美丽的廊桥闻名遐迩外,泗溪深厚的人文历史估计鲜为人知——这里曾是古时由分水关或由福建福鼎进出泰顺的陆路交通干道上的必经之站;这里有东、南、西、北四条溪水于下桥村水尾的地方相汇,可谓“四水回澜”;这里的胜景令唐朝内阁长史林建感念忘返择此生息;两宋期间文风蔚然科甲蝉联,“兄弟同科父子同榜”如果是佳话,“泗溪花园十八学士”更是经典;这里还有浙南闽东地区极具明清特色的玉岩包氏宗祠、张十一故居等古名居古建筑留存……
本期《地理》,借新58省道通车之东风,我们把视线投向泗溪,探索这里丰富的人文元素。
蔡榆 文/图
张氏族谱
一段“白粉墙”
相对于泰顺县城而言,泗溪位于该县东部。全镇总面积48.6平方公里,近2万人口。当年不管从分水关经彭溪、东安等地进入泰顺县城,还是从福建福鼎经叠石过东安到达罗阳,泗溪都是这条陆路交通干道上的必由之站。“历来系该县重镇”一话由此看来不假。
镇政府所在地为白粉墙村。这个叫“白粉墙”的地方,古名叫莘阳。清光绪年间修篡的县志《分疆录》中称,“国初(清朝初年)遭兵燹,唯市亭粉壁仅存,今遂并其地呼为白粉墙。”但关于这个详情,在该县志中找不到相对应的文字。
因为泗溪的地理位置特殊,使得曾经的“白粉墙”演变成一条商业街。据说也拥有一些颇能反映该街当年繁华的言传,如“又担饼,又担糖;一气担到白粉墙。”在上个世纪的三四十年代,这里成了时为泗溪区的文化、商业中心。
但它终究没能挡住经济大潮的冲击,150余米长的古街也基本为水泥所覆盖,沿街的矮房木门店铺也相继让位于新厝高楼,只剩下一段段约50米长的光滑卵石路面及那座没落的古戏台,似乎还能隐约见到昔日人来客往接踵摩肩的盛况。
泰顺县文博馆薛一泉先生文章称,白粉墙的戏台主要供过往的商客和当地乡民看木偶戏用,木偶戏班无需到别处请,当地的提线木偶就很有名,最盛时有八个戏班,其中林氏家族有六班,曾氏家族二班。戏台从年头到年尾都有演出,但数正月最热闹。
古戏台也好,卵石路也罢,已被周边高楼所包围了,退出历史舞台看来也是不远的事——在曾经辉煌中落幕的她,能否为自己争取到延续生命的机会,能否继续讲述出将入相与悲欢离合的往事呢?
记者从《泰顺林姓源流》一书中见到,在这一带曾发生一桩有着传奇色彩的刑场劫案。
1951年4月19日,等候处决的“恶霸地主”林蔚崧在这一带竟然几度被民众保护而无法执行枪决。因为群众强烈的“宁可群众杀一百,决不枪毙林先生”的呼声,令整个事件陷入僵局。10天后,林蔚崧自己说服乡亲并归案。林蔚崧于同年冬病亡于狱中。30年后,经过长达11个月的复查,与该案有涉的百余人得以平反并恢复名誉,“白皮红心”的林蔚崧也有了人生定论!
两座姐妹桥
近些年,泰顺不少有识之士,为了保存境域内所有廊桥乃至福建一带的而奔走呼吁。于是,廊桥的影响日渐深远,在国际上都有了自己的一席地位。泰顺,这个僻壤之邑也因此廊桥获得了“中国廊桥之乡”的金字招牌。
从周万巩先生于北涧桥首开设的展览厅中,记者知晓了一些关于廊桥建设及背后的诸多往事。有关廊桥建设上的科学思维及艺术匠心,已深为当今的桥梁专家所称赞与佩服。但背后的一些往事,更能体现善者的不凡品格与魅力——
溪东桥因为位于东溪之侧而名。据有关谱牒载明,东溪早时“以石磴(碇步)渡水,津道多阻。”时人林正绪倡议首先捐资于1745年重建该桥。乾隆癸亥年(1743)邑侯张考首书“达尊有二”匾相赠平生端方正直、好行义举的林正绪。关于林正绪建桥,有一段轶事如此相传:溪东桥竣工后要举行圆桥仪式,择吉先生说:“择此良辰吉日,日子上佳,唯此日会损一方,不损首事,亦损师傅,二者何从,汝自定夺。”林正绪未加思索,当即决定择吉圆桥,自己则在圆桥之前举家迁离泗溪……
三个大家族
“山高林密,逢兵不乱,逢荒不饥”的古时泰顺,敞开胸怀相继接纳唐末时期因避乱而迁入的十八姓氏。泗溪也没例外,包括林氏、张氏及包氏在内的多个姓氏族人在此落户创业。
据泗溪前坪村张家谱牒记载,祖上来到泗溪时,贫乏艰苦备尝,硗田亩许,破屋数椽,靠为苏家打杂为生。于清乾隆、嘉庆年间达到了事业的鼎盛期,成为当年泰顺全境首屈一指的富豪,嘉庆三年峻工的张家大宅,仿官署模式建筑,整体建筑面积达5784平方米,规模之大在当年温郡可谓数一数二。宅院内鱼池,花圃、仓库、酒房、马厩等一应俱全,光宅院内水井就有五口,按序供五房子孙饮水之用。院中最精美的一栋称“苏州楼”,工艺精致绝伦。
从现存的道光五年时人送赠张府一曰“金山玉海”匾额可窥其家底之殷实!一时间达官贵人、墨客绅士接踵而至,可谓门庭若市。从张氏后裔保存的家谱来看,里面收录了如林鄂(《分疆录》编纂者)、胡腾蛟(温州府学儒学教授)等不少当时名流贤达为张家撰写的诗文。
张十一的父亲张经书在世时,娶了三个老婆,育有15个儿子4个女儿,可谓人间罕见。前坪的张善解是张家后裔,在采访中他直言不讳,称这个“壮举”其实已经成了张家衰败的预兆。兴旺了四代人的张家,在走向衰败时,门上的铜雀首、梁上的铜吊钩等,均被族人抠下卖掉了。尤其在抗美援朝期间,族人响应号召将祖上传下的一些铜制品、锡制品悉数出售。至于那些字画古玩等物则在“文革”期间给毁了。真是兴废几度荣辱无常啊!
如果说张家尚留张十一故居作为富有的实证的话,那林氏家族之所以称为大家族,则是当地有着“泗溪花园十八学士”的佳话相传。
自北宋熙宁三年至南宋景炎二年的207年间,泰顺全境林姓荣登文武进士榜者达到40余人,为该县各姓入登之首,其中不乏兄弟同科、父子同榜、祖孙五代连续登科现象。以“十八学士”为代表的林氏人才群,可谓泗溪深厚人文底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或是“窗口形象”——花园是该镇下桥村的一个小地名,居住在此的林氏花园支系更是人才迭出,据统计,两宋期间荣升“学士”官职的多达18人。《林氏家乘》中有诗称:千枝万叶传芳去,众子诸孙衣锦还。荣华富贵难比及,快瞻天日立朝班。
今编《泰顺县志·人物》对此地深厚的人文底蕴也有相关记述,“唐末,越、闽志士避乱徙入,境内人文渐兴。两宋时期,泗溪等地进士辈出,或以文著,或以武显。”毕竟这对时处相对僻远的泰顺来说,即使是偶然,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四水毓灵秀
林鄂父子花了18年编成《分疆录》一书。这是泰顺第一部由私人编修且体例完善资料翔实的地方志。该志《选举志》中称,“人文为山川精英,科名为朝廷巨典。虽取士之制代有不同,而有志之士挟其才以应运。登甲第者,既与誉髦之选,起诸科者,亦备奔走之班。明经为学校光武略储济时之用。悉足以验一方灵秀而知天之生才。”
据《泰顺县志·盆地》一节称,泰顺境内山间小盆地多,地质史上曾有过比现在盆地面积稍大的湖泊和盆地。山间盆地呈多角状,盆地中大都有圆顶小山丘,平坦地狭长,主要为洪积形成。泗溪是较大的盆地之一。海拔高约400米,东南面山势平缓。“山高林密,逢兵不乱,逢荒不饥”优越条件为先人落地生根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对堪舆颇有研究的林家先祖林建是在考察了30余年后才落户于此。据林氏家谱中的记载称,“传闻胜景特来寻,果是桃源洞中深。万叠青山围谷口,一泓绿水绕村心。时闻林鸟闲关语,暮听山猿窈窕吟。堪作孟尝千岁宅,子孙世代显宗林。”此后林家的发达,证实了此地的不俗。
据《分疆录·风俗》称,“自赵宋南渡,仁风所被,文物日盛,礼教既兴,(泰邑)莫不家诗书而户弦诵。”六都(泰邑设县后泗溪属六都。)民众习俗质朴,“知读书,重礼义”。
在泗溪,林韶于花园儒蓝宅创办学馆,接纳本族子弟及邻家孩子接受教育。这也为日后当地人才群体的形成提供了智力支撑。北宋吏部尚书林杞即是其子。张十一故居旁建有学馆,故居的大厅里至今还能见到不少斑驳的往日官报。包家祠堂前的两条双心路,就是为这里曾经走出的两位进士而建。“耕读传家”的祖训在这几个大家族中均得到了很好的执行。
如果说上述两个原因算泗溪人才辈出的硬环境的话,那么纵横向之间形成的裙带关系,该算是软环境了。也为当时的人才培养注入无形的助推剂。
周万巩先生在接受采访时向记者表示,对当地人才辈出现象感到相当自豪。他认为除了此地环境优美等条件外,遗传因素起的作用也不可忽视。在他的展览厅里,他将当年的花园十八学士以图文并茂的方式向访客宣讲展示。
文前提及的“四水回澜”,是指当地有东南西北四条溪,在下桥村的水尾相汇合。如果说,这四水相汇,为当地带来良好自然环境的话,那么上述关于泗溪优越的地理环境、浓郁的兴学之风、宗族的裙带关系以及所谓的良好基因因素是否可以认为另一种的“四水回澜”呢?而林氏、张氏、包氏等一批家族在此聚居形成人才井喷现象是否也可以认定为形成整个泗溪深厚人文底蕴的再一个“四水回澜”呢?(感谢林泉先生为本版提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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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十一故居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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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于清光绪年间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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