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乡土中国——泰顺》使众多国人认识了泰顺廊桥，也认识了泰顺。美丽的廊桥使人们流连忘返，而糟糕的廊桥却留给人们难以忍受的痛苦。殊不知，就是这被《泰顺廊桥网》上的驴友称之为今日最糟糕的廊桥却在我心底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罗阳的东门桥，是一座木平廊桥，当地的老百姓都叫它为柴桥。我家就住在柴桥边上的双堂厝，即泰顺名人潘鼎的故居。从孩提时代起，我就和邻居的孩子们在柴桥上玩耍游戏，夏日里更是纳凉休息的必选之地。在我幼年的记忆里，柴桥及其周边的环境是恬静优美的，绝对不是现时的糟糕和痛苦。

    当年的东外村，只有双堂厝、新厝、柏树脑、坑底和柴桥下等几座较大的老房子，如今这些老房子大多也还保留了下来。除了这些老房子外，面前是一片水汪汪的梯田，春夏时节是一片翠绿，秋天更是一片金黄，和不远的山峦组成了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

    双堂厝原本是一座座东朝西的、高低错落的、三进式的大房子。据说地势最高的第三进毁于一次火灾，到我懂事时就只有现存的这两进了，高的叫上堂，低的叫下堂，住着一二十户人家。房子的面前是一条常年清澈、流水不断的东门溪，走过一座造型别致的青石板桥，踏上惟一的一条石板路，我们就到了柴桥头。

    柴桥主要的作用是为人们提供交通的便利。当年柴桥连着石板路，是泰顺县城通往福建福鼎的惟一大道。在柴桥里面设有神龛，供村民们烧香供佛。桥内还设有固定的座凳，供行人歇脚休息。站在设有扶栏板的桥边，可以看见桥下溪鱼在游动。桥下水坝形成的深潭曾经是我们学习游泳的好地方。

    在桥头两侧，两个小山包上茂密的参天大树把柴桥遮掩在一片绿色之中。笔直挺拔的榅树，树冠可以蔽日的枫树，还有一种树干高大、结着红色小果的叫不出名的树种都使我一直难忘。桥下溪流边沿上长满的野草莓是我们经常采食的美味，大树上筑巢的喜鹊和乌鸦是我们最亲近的邻居。桥边路下秋收后板结的田地是我们玩“捉俘虏”游戏的运动场。每当我们走过柴桥的时候，我们都会在此歇脚，看一看这百看不厌的美景。

    如此美好的景色，自从1957年修建泰分（泰顺——分水关）公路开始，不断地遭到破坏。先是砍光桥南的树木，紧贴着柴桥修建了公路桥。然后是填平了所有的梯田，修路、造房子。不知是什么时候，高大的枫树和喜鹊一起不见了踪影。昔日的廊桥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被置于钢筋水泥包围之中的它当然也就渐渐地在人们的视野和记忆中消失。难怪今天你去问路人“东门桥在哪儿？”，得到的只能是摇头。
发展经济，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是政府和老百姓的共同愿望，你也不能要求50年代的干部和老百姓有今天这种保护古建筑和保护环境的意识，毕竟吃饭和生存更重要。就是在今天，人们为了发展水电这项泰顺的支柱产业，也还不惜在岌岌可危的仙居桥桥墩旁开山放炮修建公路。略感欣慰的是当仙居桥真的面临倒塌和被电站水库淹没危险之时，政府和有识之士终于携手对它进行了拆建大修。

    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过去的美好将永远留在我的梦中。但愿梦断柴桥只有一次。

（本文作者系复旦大学教授，泰顺藉，原复旦大学出版社社长）

（今日东门桥 自游猫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