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雨,我的汗衫被打湿了,摄影包用雨衣裹着。彩虹桥,驴哥驴姐们亲切称它为“中国廊桥”,在雨雾中显得很没生气。人太少了,天气阴沉沉的,我一点拍照片的兴致都没有。我想,那个关于“廊桥”的爱情在哪里呢?
头天晚上我住在清华宾馆,房间条件好差,标间100块。客房小姐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反正也过了旅游旺季,那些成帮结伙的游客们留下一堆垃圾,走了。现在像我这样的背包族简直就是异类。我在大排挡搓饭,恶俗的卡拉 ok回荡在夜晚的街上,来的路上的司机说“清华没啥好玩的,大排挡还比较热闹”,呵呵,可是我在街边坐了两个小时,没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女老板推荐我吃“荷包红鲤鱼”,上来一看,吓了我一跳,那条清炖鱼仍然是红艳艳的,好像还活着,眼珠仿佛还在转,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下嘴啊?
食客的残忍令人心惊。这小东西的同伴们还在餐桌旁的大铁盆里游来游去,就像一群穿红袄的小媳妇一样可爱,而躺在我面前的瓷碗里的这条鱼,就像睡美人,我怎么可以做开膛剥肚的事?我对老板说,上一盘花生豆吧。老板的女儿,一个梳着两支小辫子的10岁女孩站在旁边看我。我给了她两块巧克力,她迟疑地问:你,怎么不吃鱼啊? 我面对着她的问题,只能无语。
婺源,这个赣北的乡村,被很多人誉为“中国最美丽的农村”。我小时候在北方农村呆过,怎么想也不会用“美丽”这个词修饰“农村”。婺源县城都是白瓷砖盖的房子,到处都是乱乱的,满街疯跑着摩托车,交警站在路口晒太阳,像个摆设。两个在网上知名的“888”餐馆和“666”餐馆,破烂的不成样子,我都没好意思进去。延村、思溪两个村子感觉还成,不过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些深宅老巷的墙壁上刺目的标语,内容就不说了,反正都跟生产生育现代化什么的相关,无趣之极。据说,从前这一带的村落里出了好多名家,大官、大哲学家、大工程师、大医学家,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这些传说沉淀下来,成了吸引游客们的“文化”概念,于是青山绿水有了不同的含意。可惜,我在那些木头老房子里转悠了半天,除了感觉阴气逼人,没觉得有啥好玩。在思溪村,有个“聊斋志异影视城”,一个中年男人拉着我绕了几圈,来到他们家,指着几张破桌子几把烂椅子说,“这是拍电影的时候用的道具”。我想,即便妖艳的狐狸精 MM们依然漂浮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也一定惆怅万般,因为秉烛夜读的书生们早已无影无踪,这里就剩下一些讨价还价的游客和接待员了,她们的神秘和美丽只能留在书本编造的幻觉中,没人再当回事儿了。
彩虹桥依旧古朴,据说建于宋代。网友“花仙子”和我约好,在这个“中国廊桥”上会面,她说:也许我们见面的那天会下雨,你看到一个打着粉色雨伞的女孩,就是我了。我在桥上等了半天,看到很多打伞的人,还有戴草帽的游客,三三两两的。我把橘红色雨衣搭在廊桥的扶手上,翘着二朗腿抽烟。我坐在廊桥的一头,另一头有很多戏耍的孩子们。我想,当那个粉红色雨伞从小镇的古巷里远远走来的时候,也许是我这次婺源之行最动人的时刻,呵呵,在路上,有什么比这样的等待更令人焦急而喜悦的呢?
自从那个关于“廊桥”的爱情故事流行起来,彩虹桥就成了旅行者们寻找激情的地方。但是,这个位于赣北山地间的古老木桥,并没有因为人们的激情的遐想而焕发青春。它越来越苍老,河水仍然不停地冲刷着它的桥基,它的身体腐迹斑驳。阴沉的天气让我分不出天色变化,直到一切都景物都暗淡了,模糊了,雨这时候也停了,我那粉红色的“爱情雨伞”还没有到来。
我回到清华镇冷清的街上。也许这时候,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前行。一辆客获两用卡车停在路边,司机正在大排挡吃饭。40元一个人,他说,到沱川的路很难走的,而且是夜路。我说, OK,LET S GO 我在颠簸的卡车里睡着了。朦胧间偶尔睁开眼睛,看到黑夜中车灯照亮的路上都是泥泞。两年前走川藏线,我也走过很多夜路,司机总是说,看,那些树丛后面就是万丈深渊。我看不到任何东西,黑夜遮盖了潜藏的危险,吉普车的颠簸让我感觉温暖。现在,我能隐约地看到路旁的峡谷里流水的影子,司机说,那是一个水库,过了这个水库,就到了婺源最远的村子沱川。
沱川用炮竹和烟火欢迎我的到来,那是“余地主客栈”入夜后的最佳娱乐节目。我住在村口处的“细雄客店”,正对着通往理坑村的叉口上。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妻,他们给我做了一大碗米粉肉和一大盘青笋炒肉,口水!呵呵。
雨停了。夜色温柔,还能看到一两颗羞涩的星星忽闪忽现。我坐在路边喝啤酒,稻田里的蛙鸣闹成一片。风有点凉,人们都回客房睡觉了,老板娘正在打扫客厅。沱川这个小村子安静迷人。我的手机响了,是“花仙子”发来的短信。她说:我在清华,你在哪里?
我回复说:在沱川,喝酒。
她说:喝醉了吧,忘掉我们的廊桥了?
我说:没忘,廊桥留在记忆的底片上了。
她说:呵,在等我?
我说:是,等你。
她说:我来了,你不许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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