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酉岁末,友人结婚,电话相邀,我欣然前往。新人、新屋、新婚,一天的心情,都被“新”的喜气感染着。直至把一对新人送进洞房,才想起自己下半夜归宿。
踩着送客者的脚后跟,踏上噔噔作响的木楼梯,借着手电筒的光束,楼道长出的青苔,闪出幽淡的光。直觉告诉我,今夜将与古民居同眠。
记忆中的古民居,一切还那么熟悉,曾经相依相伴,渡过了少不更事的童年。二十年如小别。如今,古廊桥、古民居隐藏深山被人识,一份欣喜,一直萦绕心头。此刻相遇,我又将重温旧梦、、、、、、
一阵涩涩的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送客者道声晚安,转身离去,夜色恢复了宁静。我敞开胸怀,投向古民居,一股浓浓的霉味扑鼻而来。真想透口清气,但推窗就好像如来佛松散的骨架,两手用力无济于事,后腿使劲,又担心本就千疮百孔的楼板。适应她吧。
浏览此间古屋,约六平米见方,挨角按着一张似曾相识的床(俗称斗床),只是换了新颜,没了最引人相思的稻草席,放一床极不相称的艳色丝棉。知道她今夜为我而妆,实不便表讨厌之情。
再看板壁的构件,已经木色隐翳,骼架萎缩,露出一道道手指般宽的缝。屋主曾用报纸糊裱过,无奈纸不经风,终究风干剥落了。细辩报上残留的字迹:“今天一个大庆等于原来的五个大庆。”掘指追溯,即便是文革的壁缝还刮着那阵浮夸风,这最后的“修缮”,也已经三十多个年头。
上得斗床,发现古民居的屋架奇低,手可摘蛛网。和衣而卧,仰望天花板,蛛网后面布置着不规则的韵圈。那是雨天屋漏,尘垢连同雨水渗透蚁穴凝聚而成。水浸虫蛀,满屋弥漫的霉气想必源于此。
正揣测间,天花板上有声响传来,隐隐约约,像是失意者的脚步,疲惫无力,漫无目的。但穿破静谧之夜,入耳却异样的清晰。我调整呼吸,去除杂念,尽量让自己睡去。
但听得“吱吱”几声,骤然间杂响大增。细听却若知己相遇,时而相拥翻滚,作娇嗔嬉戏状;时而左右追逐,同赌气蹬脚式。一阵云雨后,倏地安静下来,我缓了口粗气,心中默默祈祷音乐会该就此结束。
俄倾,奔突追赶声又袭耳而来,在我的脑瓜正上方嘎然停驻,声响转为柔和,仿若干草挤压声,继而咕唧软唠,声轻如枕边细语。莫不是按床就寝?想起“卧榻之底,岂容他人鼾睡”,不禁全身发毛。我本能地挪移开身体,生怕发生主人以尿当茶,来客趋之不及的尴尬,再不敢有入睡的奢望。
待到拂晓,领教完主人的热情,我空漠的心头,“相说爱你不容易”。面对古民居,我注定负心,与她邂逅,一夜温存,黎明时分,匆匆而去。
古民居,相见不如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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