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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一样没用
作者:吴玄  文章来源:langqqiao.net  点击数14068  更新时间:2005/12/14 0:02:04  文章录入:还傻  责任编辑:还傻

胡老师离婚,请你原谅她,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求你的。
丁小可说,好的。
丁小可等胡未雨回家,高兴说,曾连厚的老婆来找我了。
胡未雨脸色一变,说,她来找你干什么?
丁小可说,她来告诉我,你和她老公好上了。
胡未雨脸色又一变,变红了,说,你相信吗?
丁小可说,我当然不相信。
胡未雨停了一会,说,要是她说的是真的呢。
丁小可说,那你比他的老婆更有毛病。
这话分明是刺激了胡未雨,胡未雨冷冷说,你很看不起曾连厚,是不是?
丁小说,是啊。
胡未雨说,你凭什么看不起他?
丁小可说,不凭什么。
胡未雨说,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告诉你吧,我确实和他好了。
丁小可张大嘴巴说,不会吧,你不会真有毛病吧。
胡未雨说,我已经告诉你了,信不信随你。
胡未雨也够倒霉的,她和曾连厚好了,丁小可竟然不相信,其实,这都怪胡未雨自己,她把曾连厚和他的老婆当笑话讲,丁小可自然就拿他当笑话了,丁小可不可能跟着她改变对曾连厚的看法。不过,这样也好,胡未雨若是爱上别的什么人,没准离起婚来还有点困难,而爱上曾连厚,离婚就变得异常简单了,因为,连曾连厚这种人她都要,在丁小可眼里,他的老婆胡未雨就跟一堆不可理喻的狗屎差不多了。丁小可倒好像不是胡未雨不要他,而是他扔掉了一堆狗屎。
胡未雨说,为了维持你的自尊,你尽可以污辱我。
丁小可说,我没兴致污辱你。
丁小可回到了电台分给他的那间破屋。那破屋,丁小可搬走以后,再没有来过,屋里积了很厚的一层灰尘。现在,丁小可回来了,灰尘都兴奋得飞舞起来,有一些已经吸入了他的鼻孔,丁小可捏了几下鼻子,一抬头,又看见了墙上的《五柳先生传》 。那宣纸不知什么时候受潮发霉了,字迹就像生锈了似的,看起来很沧桑。丁小可仰着头,漠然地看着五柳先生,似乎五柳先生就站在霉得发黄的宣纸后面,也那么漠然地看着他,丁小可心里慢慢地就有了疑问,五柳先生是否也结过婚,也有过老婆,陶渊明没说他有老婆,也许他也有过老婆的,就像现在的丁小可,离了,陶渊明懒得写这等闲事。
丁小可大概从五柳先生身上吸取了能量,他提了精神,向邻居借把扫帚,准备清扫屋子。邻居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丁小可说,这儿好啊。邻居说,你老婆呢。丁小可说,老婆?没老婆了,离了。虽然,这年头离婚是很平常的事,但邻居还是立即沉默了,只是很同情地看着丁小可,好像离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问也不能问的。邻居那同情的目光,让丁小可很不舒服,但是没办法,人家要同情你,你有什么办法。
丁小可在离婚这件事上,做得还是蛮潇洒的,几乎使胡未雨差点又产生了初次见他时的那种感觉。尽管在法律上,他可以分得一半财产,但他什么也不要,他只带走两箱书和一旅行包衣服,当然还有围棋。胡未雨原来准备好的一大堆准备用来对付他的措施,一点也没有派上用场,这反而让她很失望,丁小可好像从来就没有把这儿当作一个家,而只是个旅馆,现在他要走了,他根本无所谓,他本来就是要走的。他把两箱子书分两次搬到了楼下,然后上楼来提旅行包,同时将房钥匙交给胡未雨,说,我走了。胡未雨跟他来到了楼下,等待出租车。
离婚应该有一种沉重感,这样太轻了,轻得让人受不了,套句昆德拉的名言,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胡未雨觉着这婚还没有离成,丁小可提着旅行包,只是去出差,他还要回来的。
胡未雨说,我们就这么简单离了?
丁小可说,哪还怎么着。
胡未雨说,我们还是朋友吗?
丁小可说,你说呢。
胡未雨说,你会来看我吗?
丁小可说,我想不会。
胡未雨说,那我可以去看你吗?
小可说,当然可以。
胡未雨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出租车来了,丁小可钻进出租车,就消失了。
胡未雨回到房间,突然就想念起丁小可,而且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开头她也不知道究竟想念什么,但逐渐就明确了,她想和丁小可做一次爱。
就在胡未雨想和丁小可做一次爱的时候,曾连厚来了,曾连厚兴奋说,离了?
胡未雨没有回答,曾连厚过去想抱她,胡未雨说,别动我。
曾连厚退开一点,说,我正在离,我离婚没那么容易。
胡未雨冷漠说,你离不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曾连厚说,你怎么了?
胡未雨说,没怎么,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曾连厚又说,你怎么了?
胡未雨命令说,听见没有,你给我走开。




曾连厚死了。
曾连厚是在夜间被人杀害的,尸体就抛在校外河边的一丛冬青树后面。其实也不能说抛,比较附合事实的说法,可能是凶手杀了曾连厚后,便迅速离开了,根本没有动过尸体,曾连厚就是在他扑倒的地点被人杀死的。刀子是从他的后背捅进去,一连捅了三刀,曾连厚也许还来不及转头看看杀人者是谁,就倒地死了。这河边并不荒凉,不是个杀人灭尸的好地方。第二天一大早,一位来河边想呼吸新鲜空气的同事,马上发现了他的尸体。但是,这位同事的最初印象却是他已经死了很久,因为他后背的三处伤口,一夜之间就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它们围成三个互相交叉的黑色圆圈,就像是谁刻意设计出来的某种标志。
丁小可注定要成为杀害曾连厚的嫌疑犯之一,大家都知道,他的老婆胡未雨和曾连厚好上了,他因此离了婚,弄得妻离子散,他一怒之下杀了曾连厚,是最合理不过的了。而且曾连厚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除了学校的同事,几乎就没什么社会关系,这应该是件不难侦破的命案,就连最初发现曾连厚尸体的那位同事,脑子里首先闪过的也是丁小可杀了他。胡未雨也算是学校里引人注目的女性之一,她的前夫丁小可,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不过是电台的一个闲人。这位同事虽然自己也是个被人看不起的打工仔,但他也是看不起丁小可的,觉得胡未雨实在是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胡未雨和丁小可离了婚,而重新选择的人竟是曾连厚,这位同事又觉着实在是可惜了,那是一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好不容易拔了出来,却又重新插在了另一堆牛粪上。现在,丁小可杀了曾连厚,这位同事才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杀人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丁小可敢于连捅第三者三刀,这说明他尽管是个闲人,但仍然不失为一条有血性的汉子。
这位同事把曾连厚的死报告了学校,学校又随即报告给了公安局。那天早上,学校的气氛就有些异常,毕竟这是死了一个人,而不是死了一头猪。曾连厚的老婆还不知道她的老公已经被人杀了,曾连厚一夜未归,她也一夜未睡,她以为曾连厚一定是跑去跟胡未雨睡了。她正满脸憔悴地躲在校门不远处,准备等胡未雨一进来,就扑上去一口咬死她。
但是,警察把她叫走了,警察告诉她曾连厚被人杀了,然后就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曾连厚的老婆惊恐地看着警察,嘴唇颤动着,想说点什么,但来不及说,就先昏倒了。警察怀疑她也是有道理的,这段时间,曾连厚正和她闹离婚,她曾扬言要杀了他。现在,曾连厚果真被杀了,她当然是嫌疑人之一。而且她又那么惊恐,等她醒来,警察就把她监控了起来。后来,曾连厚的老婆很让人同情,她疯了,学校将她送回了老家。
胡未雨的反应让警察很疑惑,曾连厚的死,她好像无动于衷。她只是表示了点震惊,就没有别的表情了,这也许跟她面对警察不习惯有关,如果不是警察,而是别的什么人告诉她,曾连厚被杀了,她的反应也许完全两样。
警察说,他被害之前,来过你那儿吗?
胡未雨说,没有。
警察说,那么你最后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胡未雨说,昨天下午吧,在办公室。
警察说,这案子很简单,我们很快就会抓住凶手的,我想问你,曾连厚被害之前,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胡未雨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警察说,不会吧,据我了解,你是为他离婚的。
胡未雨说,人家以为是,其实并不是。
警察说,这话怎么讲?
胡未雨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讲。
警察说,那么曾连厚闹离婚,跟你有关,对吗?
胡未雨说,大概对吧,我跟他说过,如果是为了我,那就别离,即使他离了婚,我也不会嫁给他的。但是,他不信,他也以为我是为他离婚的,我在等他。
警察说,那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胡未雨说,怎么说呢,他说他爱我,我也相信他爱我,我离婚也许跟他有点关系,我也以为我爱他,但是,一离了婚我就发现,我不可能嫁给他,我们之间无话可说,在他被害之前,我们实际上没什么来往,对他的死,我只能表示遗憾。我认为他跟我并没有关系。
但是,警察认为跟她有关系,警察还要带她去看曾连厚的尸体。胡未雨犹豫了一会说,我就别看了吧。可是警察坚持要她去看,警察是用命令的口气说的,胡未雨只好跟着来到公安局的验尸房,曾连厚躺在验尸台上,衣服已经被扒光了,胡未雨根本没看,或者说不敢看,就逃出了验尸房。她感到自己受了污辱,不理警察,独自就走了。
丁小可是那天下午在他自己的房间被带走的,警察没告诉他什么事,只是严厉地说,跟他们走一趟。丁小可从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而且他向来讨厌警察,从警察的口气判断,等待他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又不知是什么事,丁小可就很慌乱,当他被带进公安局的审问室时,脑子里几乎已是一片空白。警察让他坐在一张矮凳上,自己坐到了一张大桌子的后面,丁小可得抬着头仰视才能看见大桌子后面的警察,他很年轻,比丁小可还年轻,但他那样坐着,顿时就威严了许多,也老了许多,好像比丁小可老了许多。随着又进来一个女的书记员,比警察还年轻,她坐在警察边上,摊开稿纸,手里握着一支钢笔,非常严肃地等着记录。但是,警察什么也没问,好像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不用问了,他只是悠闲地俯视着丁小可,就像一个猎人在观赏一只刚刚逮到的什么小动物。丁小可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只觉着越来越热,额头冒汗,他不停地拿手擦汗,脑子里似乎除了汗水,什么也没有了。
警察突然发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丁小可惊了一下,说,丁小可。
警察说,你在什么单位?
丁小可说,广播电台。
警察说,你的年龄?
丁小可说,三十二岁。
警察停了一下,解释说,问这些是例行公事,我早就知道你叫丁小可,三十二岁,在电台上班,现在,我问你,昨天晚上你都干了些什么?丁小可仰头茫然地望着警察,好像他一点也记不起昨天晚上干了些什么,警察又说,昨天晚上,你干了些什么?丁小可说,没干,昨天晚上,我没干什么。警察说,你干了,昨天晚上,你干了很多事,我都知道了,否则,我干吗要叫你来,我让你自己说,是给你一个机会。大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警察接了电话,跟女书记员说,我出去一会,你坐着。警察走了,丁小可感到了一些轻松,他不习惯这样坐着,他摆了摆自己的坐姿,但是,不管怎么摆,还是不习惯。女书记员坐在上面,没东西可记大概很无聊,她手里慢慢转动钢笔,看着下面的丁小可,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她那么严肃的脸突然朝丁小可笑了一下,丁小可也想朝她笑一下,作为回报,但他还是紧张,没笑出来。丁小可说,你们找我来,到底什么事啊。但是,女书记员不回答他的问题,她的脸又那么严肃了,铁板似的,很难想象刚才的笑,是从这么铁板的脸上绽出来的。
警察回来好像很高兴,还来不及坐下,就问,昨天晚上,你干的事情,记起来了吧。
丁小可说,记不起来,我没干什么事情。
警察说,那我提醒提醒你,晚饭后到夜里九点左右,你和李志强下棋,对吧。
丁小可说,对,可是下棋不是什么事情。
警察说,你下棋的时候,很烦躁,你只下了一会,就不下了,然后你和李志强谈论自杀和杀人的问题,你说杀人比自杀容易。对吧。
丁小可说,对。
警察说,九点左右,李志强走了,然后你去干什么了?
丁小可说,我上街瞎逛了一圈,然后回房,坐房间里发呆,然后睡觉。
警察说,你只是瞎逛吗?
丁小可说,只是瞎逛,我每天都上街瞎逛一圈。
警察说,你不是瞎逛,你很有目的,你逛到了你前妻胡未雨的学校门口,你又逛到了校外的河边,你看见了曾连厚在河边散步,你从后面追上去,朝他后面连捅了三刀,对吧?
丁小可可能是过于震惊,他望着警察,脸都吓白了。后来,丁小可感到很丢脸,一般不愿提这个细节,他一直不明白,当警察指控他杀人时,他为什么那么害怕,这使他看起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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