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镛故居位于罗阳镇三垟村三垟路194号,建于清,三合院式,坐西朝东,由门楼、正屋和左右厢房构成。门楼单间木构,进深三柱三檩,悬山顶。正屋七间,两层带腰檐,悬山顶,明间为穿堂敞厅,厅堂屏壁上悬“日省堂”匾额。进深七柱,穿斗式梁架结构。小青瓦屋面,清水脊。左右厢房两层四开间带腰檐,悬山顶。 曾镛(1748—1821),字在东,一字鲸堂,人称复斋先生,罗阳镇三垟村人。自幼好学,通六经、精性理,为文高古。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选贡入太学,每试皆名列前茅,名震一时。历任汤溪、金华、孝丰、云和等县教谕,相国阮元任浙江巡抚时,重其行,荐授湖南省东安县知县。任内廉政爱民,听讼断狱,赏罚严明,民称“青天”。一生粗衣淡饭,遇民以恩。道光元年(1821),卒于东安县署,士民痛惜,并为编写《德政集》。死后家无余财,其门生及士绅,集资为其收殓,运柩返梓安葬。著有《五经解》、《复斋文集》(十六卷)、《复斋诗集》(四卷)等。 2014年春,我在单位整理库房时偶见清代经学大师曾镛所著的《复斋诗集》,随手打开,但见这本版印古籍的页面脆薄,已被蠹鱼蚀蛀部分,所幸保存尚且完整,犹能得览全貌。抚卷嗟呀之余,偶然忆起弱冠之际,曾与樵夫、俗子等朋友经常到寄园先生家请教诗词写作,先生博学宏识,书法诗词人品都是当时泰顺第一流人物,得其谆谆教诲,我等始能略窥诗词写作门径。当时寄园先生正着手编纂《泰顺先哲诗选》,志在抢救乡土文献,前后用了四年多的时间才完成初稿,嘱咐我和樵夫等人誊抄全部副本,以待付梓。时光忽忽,现今我和樵夫等人都已年过不惑,而寄园先生则已在十余载前物化仙去,唯独案头还留着先生亲笔题赠的《先哲诗选》一书,时时翻阅,先生的洒脱风度如在眼前,追思缅怀,令人黯然神伤,不禁有逝川之叹。那天,在馆里粗阅《复斋诗集》后,我不由萌发出整理点注的念头,虽自觉学识浅陋,才气不逮,但趁年齿未衰,余勇犹在,尚能为整理泰顺历史文献聊尽微薄之力,就算是忝随寄园先生骥尾了。 泰顺自明景泰三年(1452)开疆设县至今,已将近有六百年历史,虽然地处偏远山区,物产也十分贫瘠,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民都崇尚信义,性格坚韧,文人则大都刚健强劲、文雅严谨。明代丽水籍进士叶宗本评价泰顺文士潘鉴时说:“泰之风俗皆刚劲,而若潘君者焉,其必有所自也。山之突兀峻复,以平衍为胜;水之奔腾湍急,以纡漫为美。俗之强劲,则以雅饬为材也,其固然哉。”山水形胜,灵气所钟,期间英才辈出,何足为奇?《分疆录·人物上》卷首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良由山川钟毓,笃产灵奇,加之学校栽培,蔚成德器……两宋以来,声教所被,儒林、循吏、忠义、隐逸、独行之士,正不乏人。”陶汉心兄点注《分疆录》序就说到:“设使吾泰不是一方善壤,岂能及此哉?”斯言甚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物,而先哲曾镛就是其中代表之一。 曾镛,字在东,一字鲸堂,人称复斋先生,于清乾隆十三年(1748),出生于县城东郊三垟村的一个中产之家。曾镛幼年即聪慧异常,读书天分很高,十八、九岁时,在童生试上便得到知县傅永綍的赏识,拔为案首。二十岁时,在浙江学政李宗文主持的院试中名列前茅,考取庠生。二十一岁至二十五岁之间,在温州中山书院及杭州敷文书院学习,二十六岁,在岁考中取得第一名的成绩,补为廪膳生员,成为了一名带薪水读书的秀才。在此期间和友人赵斯度、金际会、冯徵兰等一起两度参加乡试,均未获售。二十九岁时,再次于浙江学政王杰主持的岁考中考得第一等,经选取,充次年丁酉(乾隆四十二年(1777))科拔贡。 三十岁的曾镛作为泰顺县学十二年中唯一的一名拔贡生,意气风发,即于当年满怀学以致用之志前往北京国子监学习。然而当时,乾隆帝正在纂修《四库全书》,详校、覆勘、覆校、校对都是由官员担任,而国子监的监生则参与誊录,因此曾镛也在四库馆做了七八年的誊录,直到乾隆五十年(1785)时,三十八岁的曾镛才得了浙江湖州府孝丰县儒学教谕一职。到任之后,虽然薪水微薄,生活清贫,但曾镛仍让妻子把自己的老父亲接到官署奉养,以尽孝膝下。官署中种植有许多大黄菊,每至花开季节,曾镛就带着妻子陈氏、儿子曾璜陪老父亲赏菊饮酒,吟诗作对,尽享天伦之乐。但这种欢乐对曾镛来说却是如此短暂,仅过五年,乾隆五十五年(1790)曾镛四十三岁时,其父病逝于孝丰学署。丧父之痛让曾镛终日昏昏噩噩,不知所从。官微俸薄,积蓄无多,竟连收殓父亲的费用都不够,幸亏湖州知府雷轮、归安知县彦图等人慷慨扶助,妻子陈氏含悲收泪,独力承担丧事一切事宜,夫妻二人才能千里扶榇而归,一路艰辛,可想而知。按照古代的制度,家中父母去世,无论此人任何官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回到祖籍守制二十七个月,称之为丁忧。因此曾镛必须去职居丧,回家守墓。这两年多的时间,是曾镛二十岁起离开泰顺后回到故乡居住时间较长的一段时间,或许就在这段时间内,年方十六岁的董斿和潘鼎拜曾镛为师,成为门下弟子。 乾隆五十七年(1792)冬,在家守制居丧期满的曾镛应召起复,到浙江云和县当儒学教谕。次年,返乡探亲,在家中居住了四五个月的时间。至乾隆五十九年(1794),调任金华府学教谕。乾隆六十年(1795)冬,又转授嘉兴府学教谕。嘉庆元年(1796),在杭州结识了当时的浙江按察使秦灜,以及浙江布政使汪志伊。汪曾写信给曾镛,请他入幕帮助自己工作。曾镛以自己钝拙不通时务,婉言推谢。不久,汪志伊被人弹劾,转迁江西按察使。此前,在乾隆六十年夏日的时候,曾镛之妻陈氏患病,直至嘉庆元年秋尚未痊愈。是年冬,曾镛寓居于杭州管米山,正打算回泰顺看望妻子,刚好家乡的耆旧、县令,以及浙江按察使秦灜都推荐他参加孝廉方正科的考试,曾镛起初还想推辞,后来想自己本来就因为贫困求官,为什么又矫情谢却这次好机会呢?于是又留在了省城,没想到,十月初三日,有位泰顺老乡到杭州出差,前来拜访时告诉曾镛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妻子陈氏已在九月间因病去世了。 丧妻之痛虽然沉重地打击了曾镛,但也取消了他回家省亲的念头,决定跟随汪志伊前往江西南昌,进入汪的莲幕,开始了他的幕僚生涯。嘉庆二年(1797),汪志伊复又升迁为福建布政使,曾镛陪同汪志伊家人一道先去安徽,然后再返乡。在泰顺度过一年多的光阴后,嘉庆四年(1799)春曾镛带着儿子曾璜前往福建福州,再次投入汪志伊幕下,此时,汪志伊已经由福建布政使升为福建巡抚,在汪的推荐下曾镛谋得将乐县正学书院主讲一职。在将乐讲学近三年的时光中,数次往返福州,与汪志伊多有诗歌酬唱,意甚相得。不料天意弄人,让曾镛壮年丧父,中年亡妻之后接着再有老年亡子之痛。嘉庆六年(1801)八月,前往杭州参加乡试的曾璜病殁于考寓,消息传来,天崩地裂,曾镛一生最重视最寄托以希望的长子竟然年仅三十二岁就撒手尘寰。曾镛随即辞去书院主讲之职,匆匆告别汪志伊,回浙料理儿子曾璜的丧事。 嘉庆七年(1802),五十五岁的曾镛重新被启用,担任为浙江金华府汤溪县儒学教谕,这是他第五次担任教谕官职。在汤溪任上时,他一方面悠然自得,与同僚锄锄地,种种菜;另一方面不免又因官场失意潦倒,而时发怀才不遇之感慨。嘉庆九年(1804)春夏之时,浙江西部地区发生涝灾,农业生产遭到破坏,为了避免冬下的粮荒,浙江巡抚阮元奏请让杭州知府李坦等携带三十万两白银,前往四川湖南等地买米,用以接济荒年。为了完成买米的任务,阮元共调选八名老成的官员,前往川楚,其中之一就是汤溪儒学教谕曾镛。嘉庆九年秋,曾镛等坐船沿钱塘江逆游而上,取道桐庐,进入江西,然后从鄱阳湖再次登船,经永修、九江,向湖北进发。九月,到达武汉,并从沌口镇到长湖一带采办。未几,又沿江而上,到达荆州。经过数月的采买,已至岁末。嘉庆十年初春,曾镛等泛籴而归,过镇江、丹阳、湖州,返回省城杭州,顺利完成了此次买米的任务。由于曾镛在买米赈灾中的所购买的稻米质量优良,并且费用节省,因此得到了浙江巡抚阮元的赏识,朝廷褒奖擢升为知县之职,待吏部铨叙之后即为任用。嘉庆十年秋,曾镛北上京城到吏部应选,此时距离乾隆五十年离京任孝丰县教谕时,已整整相隔了二十年。此次吏部铨选,曾镛并没有立即得到知县之职,而是要回家候铨,嘉庆十年的冬天,曾镛又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自嘉庆十一年(1806)之后六、七年的时光中,曾镛一方面在家待铨,一方面则教书育人,期间,曾一度担任罗阳书院主讲,在嘉庆十二年(1807)先师庙重修时还写了一篇《重修泰顺学宫记》。一直等到嘉庆十七年(1812),才得到吏部的官照文书,出任湖南东安县知县,此时,曾镛年已六十六岁,虽然年老力衰,犹怀抱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雄心,前往湖南,开始了他七品正堂知县老爷的工作。东安人民朴实敦厚,曾镛更以宽大简约的条例治理地方,向人们宣扬孔孟的“孝悌礼让”之道,于是在任期内几乎没有争执诉讼的官司。闲暇之时,便深入乡野农村,督促指导耕耘播种,看见有道路桥梁倾圮毁坏的地方,就亲自率领治下子民前去修葺。曾镛还主持修缮了县里试院的考棚、龙岩义学、育婴堂等公益建筑,许多当地的生员仰慕他的才学渊博,纷纷前来向他学习请教。在官七年,举县大治,湖南巡抚左辅审核官员的考绩时对他的考语是“仕学兼优,民安于治”,评为卓异。此时,他的县令举荐人阮元正任湖广总督,深知曾镛的才干,立即准备向朝廷推荐提拔,想要委以重任,不料年老多病的曾镛没有等到在更重要岗位上发挥余热的机遇,清道光二年(1822)十月十六日,曾镛病逝于东安官署,时年七十四岁。 曾镛行书立轴(吴明华藏) 曾镛的一生,没有绚丽的鲜花与耀眼的光环,他虽熟读经史,精擅理学,满怀经世致用之志,但却在科场上跌蹶蹉跎,落拓失意,一直处于清代封建社会的官吏底层,到处宦游、漂泊。历代以来,中国文人总是遵循着“文以载道,诗以言志”的框框,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政教怀抱,抒发自己的思想感情。曾镛的诗中同样充斥着这些内容,如果单从文学艺术的角度上来看,曾镛的诗也许并不是十分出彩,但他的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实实在在就是“唯真而已”,正是这种“真”,脱离了那些弄粉调珠极尽雕饰的辞藻,没有那些生搬硬套的景境,因而使他的诗纯净、自然,迸发着一个有血有肉的声音。 曾镛的《复斋诗集》共收录古近体诗四卷二百零九首,加上卷首的励志诗十一首,卷末的应制诗二十首,共二百四十首。在这些诗中,怀才不遇的郁闷诗、描写各地风光的游览诗和倾诉羁旅离愁的思乡诗占了大部分篇章,此外还有一部分的记事诗、悼亡诗和朋友同僚之间的酬唱诗。在他的青年时期,县试、府试和院试的顺利过关,使他对科举抱着极大的希望,这时候他的诗是轻松愉悦的。去杭州参加乡试的路上,他写道:“我泊石帆下,惊呼好月色。把酒招同人,狂歌正清绝。”意气风发,十分洒脱。半途经过永康李溪时,他写道:“远来未识新秋好,喜自侵晨发李溪。”秋色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美好,大清早起床赶路都喜滋滋地。在壮年时期,他初次步入官场到孝丰、云和等地教谕的时候,虽然起居简朴,但他对待生活的态度仍然是健康向上的,如《闲居无赖寄兴晚花承彭明府过赏奉酬原韵》:“人瘦但知霜信早,官贫赖得菊年丰。独难潘令庭如锦,还向萧萧看冷红。”如《云和学署除夕寄儿子》:“小酌闲添果,移尊试检书。孤清还自在,儿女莫愁予。”如《春初野望》:“野色依山转,村烟出树斜。春阴溪上望,谁与步幽遐。”在中年时期,由于宦途上的失意,他的诗中表现出对到处宦游漂泊的苦闷,如《除夕自嘉禾学署对酒》:“独怜腊尽梅争觉,争奈生涯梗不如。”如《龙塆夜坐》:“只有影随形寂寞,不堪风并雨萧疏。”在老年时期,他的诗中则一方面隐藏着归隐田园的思想,另一方面又透露着希望自己得到朝廷的重用,如《汤塘李丈秋日招饮水亭》:“池鱼思故渊,尘网笑自萦。羡此幽居乐,多翁甘退耕。”如《与汪太史叙话小龙塆山庄》:“羁鸟旧林念,问君将毋同。天涯闲矫首,怳惝怀陶公。”如《己未春自浙至稼门中丞榕城抚署剪烛夜话》:“愧抱区区意,无材当菲葑。登堂承倒屣,何以答欢悰。”如《有马吟寄呈稼门中丞》:“延颈嘶悲风,垂头伏驽栈。一身不遑恤,何心千里远。”“念彼瘦的颅,足为知己展。识途时有用,齿至敢不勉。”他人生的最后几年,去东安任知县,这时他的诗中则带着一种为天子守牧一方责任,沉稳厚重,如《偕诸幕友登东安孔明台》:“为忆抚绥劳上将,我来奚以字编氓。”如《接袜赠内并序》:“纤纤漫听风人刺,廉吏谁非赖俭为。”如《初夏至清下乡口占》:“争说官真好,宁如分自安。三时知力作,十亩比天宽。” 整体上来说,曾镛的诗并不是十分出色,诗中大量选用生僻的典故,让人读起来相当枯涩,从这点上来说,曾镛诗的艺术韵味是逊于他门下弟子董斿、潘鼎等人的。民国徐世昌所编的《晚晴簃诗汇》(即清诗汇)也仅仅收录他的诗作一首,明显少于其他泰顺籍诗人。但曾镛的人格魅力并不是在他的诗作上面,而是他的治学育人以及敦厚的品德之中。他熟谙经史,著述颇丰,一生五任教谕,两掌书院,指点教诲,无不呕心,学生皆对他十分恭敬;他天性纯孝,简朴谦善,接人待物,使人如沐春风,在东安知县任上时,行政宽简,一心为民,深得民众爱戴,去世之日,前来吊唁者有千余人,灵柩返乡那天,送丧者塞满了道路,棺木都无法前进。从这方面来看,曾镛的人生又是成功的,他赢得了人心,赢得了身后之名。 清同治六年(1867),在曾镛去世四十五年之后,泰顺士子联名奏疏皇帝,请求将曾镛列入“泰顺乡贤祠”崇祀。同治八年,曾镛入祀乡贤祠,同年,湖南东安县名宦祠亦将曾镛名列其中。在此之前,泰顺乡贤祠共祀六位宋代的先贤,加上曾镛后,续成七星之数。曾镛不仅是泰顺清代唯一一名入祀乡贤祠的人,也是泰顺明朝景泰三年建县以来唯一一个入祀乡贤祠的人,证明他是在泰顺历史文化的长河中留下了重重的一笔,可供后人瞻仰、崇敬。
库村古村落来源:《廊桥》第五期 潘先俊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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