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宝和龙凤狮子灯

大笨钟

龙凤狮子灯的演出现场 李荣荣 摄

苏康宝   龙凤狮子灯于明朝洪武壬戌（1382）年间，由王氏族人从处州（丽水）引入泰顺县大安乡下后垟自然村，迄今已有600多年。目前，村中还有40多位艺人会龙凤狮子灯舞。作为一项民间技艺，龙凤狮子灯至今还能完好地保存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流传了600多年的龙凤狮子灯，一路走来，曾经历过怎样的一段故事呢？日前，笔者走访了第三批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龙凤狮子灯”代表性传承人徐茂宝。   民间技艺   走乡串户话辛苦   6月初，初夏的绿色愈发浓郁。自从完成温州市“首届瓯越三月三畲族风情节”表演后，现年59岁的徐茂宝一直都在家忙于修补龙凤狮子灯的道具：凤凰头上的彩色羽毛要更换张贴，龙头上的色彩要重新描绘，一些演出的服装道具要添置……记事本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龙凤狮子灯演出队的一些具体工作。   在泰顺广大农村，龙凤狮子灯被赋予了极高的象征寓意，很多民众认为它是能避邪的神兽，只要它在正月期间来家里转一圈，一年四季都会太平吉祥。除此以外，在民间举行祭祀活动中，龙凤狮子灯也是最有彩头的表演项目。   流传了600年后，龙凤狮子灯的每个技巧环节都保持着最为原始的风采。   徐茂宝说，龙凤狮子灯的演出一般都从每年农历的正月初一开始，二月初二结束。每当龙凤狮子灯下村巡演之前，都要派人先与村里有威望的人接洽，得到许可后，才会进村。进村表演的第一站是村中人员比较集中的广场和宫庙，而后在村中逐户巡演。表演之前，会派人到每户人家里分发一张红纸，寓意为“红包”，红包多少由户主自行决定。每次表演完毕后，户主就包好红包，交给表演队，表演队继续到下户人家巡演。   “其实到民间表演，根本赚不了什么钱，主要是图个吉祥如意，希望能给大家带去好运。”徐茂宝说：“如果想靠龙凤狮子灯的演出来赚钱谋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它不是每天都可以演，而仅仅是固定在正月和祭祀活动中。”   龙凤狮子灯的巡演异常辛苦，穿村走户的过程中，许多事情让徐茂宝难忘。特别是有一次，到泰顺县下洪乡表演，当地四个村相邻，数百户人家。徐茂宝说：“一大早吃了饭就开始巡演，因为户数太多，活动持续到晚上11点多才结束。活动一结束，队员们个个筋疲力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演出即便如此辛苦，可龙凤狮子灯始终在坚持着。徐茂宝有他的想法，这门技艺是上辈人留传下来的，只要民间需要这项技艺，他就要好好地坚持下去。“特别是如今当了龙凤狮子灯的代表性传承人后，我内心这样的感受就更为深刻了，要是这门技艺到我手里失传了，就对不起先辈了。”徐茂宝意味深长地说。   爱上绝活   拜岳父为师学艺   徐茂宝从小在日常生活中，与村中老艺人们接触的过程中，耳闻目染，悄然爱上了龙凤狮子灯。   徐茂宝庆幸的是，后来他拜了岳父为师。岳父是下后垟村表演龙凤狮子灯的一把好手，徐茂宝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技艺自然也就胜人一筹了。   多年之后的今天，提起岳父，徐茂宝更是无限感激，因为正是在他的指导下，徐茂宝不但坚持从事了龙凤狮子灯的表演，同时还成为泰顺县唯一一个熟知并且掌握龙凤狮子灯全套表演技术及道具制作的人。也正因此， 2009年，徐茂宝成为龙凤狮子灯的代表性传承人。   徐茂宝16岁那年第一次演出时，正遇上文革。虽然龙凤狮子灯的巡演被指责成封建迷信活动，但是很多乡村百姓偏偏希望龙凤狮子灯能到乡村里表演。无奈之中，龙凤狮子灯表演队伍就选择一些偏僻的村庄，悄悄去演出，挣些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   徐茂宝说：“当时，根本就不敢到乡政府所在地去巡演，否则遇上工作人员，道具行头全部都会被没收，一把火给烧掉。”   那次，走乡串户，风餐露宿，转遍了四村八井，一个多月忙下来，所得的收入才买了一双解放鞋，而当时解放鞋一双才5块多。凭自己的劳动所得买上一双解放鞋，徐茂宝暗喜了好几个月，还当成宝贝似的，舍不得穿，每逢去做客时，才蹬在脚上。   下后垟村边的树木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徐茂宝再次放心大胆地带着龙凤狮子灯队表演时，已是文革刚刚结束，年轻的徐茂宝，迎来了龙凤狮子灯发展的春天。   苦练功夫   掌握多种关键步法   在龙凤狮子灯的表演上，因为懂得的东西比其他人多，徐茂宝成了龙凤狮子灯队的总导演。为了能把队伍拉出去，打得响，平时他都是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严格要求，来指导龙凤狮子灯的队员们在技巧上的不断提升。   据徐茂宝介绍，龙凤狮子灯其实应该称作龙凤狮子舞，它的关键之处并非灯做得如何好看，而是在舞的过程中，舞步走得如何。龙凤狮子灯由12个人表演，道具主要由龙珠、龙、狮子球、狮子、花篮和凤凰六大件组成，它集龙舞、狮舞、马灯的特点于一身，创造了龙、凤、狮子等不同形象。表演时人员排成一列，其中6人一组，共两组，每组持一套道具，看似分开，其实又是组合在一起，相互之间关系紧密。   徐茂宝说，龙凤狮子灯共有“游龙戏凤、狮子戏凤、龙狮斗、龙凤狮子呈吉祥”四段舞蹈，但是它的步法却有20多种。其中包括双开门、三角觝、直篱、过坪沿、四面篱、梅花绕、一条龙、抬角、果盘钱、插花、三插花、工字篱、圆篱、长篱、井里戏珠、龙闹荡、蛤蟆下井、拆花、压一、九连环、双龙抢珠等。一场表演约45分钟左右，呈S形有规律的运动，将龙凤狮子灯的精彩之处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起这环节中的难处，徐茂宝第一个提到的就是“九连环”。他说，表演这个环节的时候，演员们会形成一个圈子，里面是4个演员，外面是8个演员，表演过程中，要相互有序穿插，稍微穿插不慎，就可能带来整个阵脚的混乱，从而也将影响到整场表演。所以这么多年来，徐茂宝对此关键的技巧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每次指导演员排练时，总是叮嘱了又叮嘱，就怕大家掌握得不到位。   “其实龙凤狮子灯的表演环环相扣，第一只龙珠和第二只龙珠的步法必须一致。每次第二只龙珠的眼睛始终要盯牢第一个龙珠，过快或过慢都会出现失误，”徐茂宝坦率地说：“我也曾失误过，因没能及时跟上第一只龙珠，动作上出现了混乱，影响到后面的龙和狮子，闹了点差错。不过后来特意在这方面加强，就越做越好了，技艺这门活就是要靠勤学苦练的，来不得半点虚假。”   演员不够   家中亲人齐上阵   尽管时隔多年，徐茂宝依然很清晰地记得，当年就在他决定从事龙凤狮子灯表演时，父亲再三劝阻。徐茂宝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心里始终想着如何把它好好舞下去。心愿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就像很多民俗技艺一样，在如今注重物质生活的年代，龙凤狮子灯无论自身有多少神奇，曾经有过怎样的辉煌，也难以逃脱后继无人的尴尬境地。   徐茂宝最大的担忧，就是龙凤狮子灯的学习者越来越少，因为这是一项体力活，队员最佳的年龄是在20岁左右，只有这个阶段的人，在持续表演的过程中，才有充沛的精力，连续舞下去。但是因为龙凤狮子灯表演基本上赚不到钱，很多人担心肚子都吃不饱，更别说养家了。有一次，徐茂宝想请一个青年加入到团队里来，不料那人反过来问他，在这里干一个月能拿到多少钱，有多少的报酬，一连串的问号让他哑口无言。   事情到了这一步，很多年轻人往往都会选择放弃，人手不够，徐茂宝就把家里人都拉了上来。如今他的龙凤狮子灯队是泰顺县唯一的一支队伍，12个演出队员，家人就占了6位，分别是他、儿子、女儿、小姨子、小舅子、小舅子爱人。   徐茂宝说，这样的成员组成可以说是创下纪录了，不仅解决了人手紧缺的问题，而且家里人也不会因为报酬的事情为难他。   心存愿望   步法曲调整理成文   人生在世，最难得就是坚持。徐茂宝在坚持中传承着龙凤狮子灯技艺，而来自身边一些人的热情也始终感动着他，鼓励着他。   2009年夏天，泰顺县城举行活动，广场上要表演龙凤狮子灯，当时徐茂宝有点紧张，因为有一位叫王尤西的队员远在河南打工，时间紧迫，叫他赶回来不知道他是否乐意？毕竟当时的报酬，一天下来仅有100多元啊。但缺一人就无法表演，徐茂宝无可奈何之下试着给小王打了个电话。让人意外的是，小王随后就赶了回来，一点都没耽误表演，演出一结束，又马上赶回河南。一来一去加上误工，损失至少也有1000多元，小伙子懂得徐茂宝的难处一声都没吭。   力量源自他人的支持，每当夜深人静，想到这件事，徐茂宝内心始终充满感动。从16岁开始干起，一直坚持到如今，徐茂宝自然越发离不开龙凤狮子灯了。他心里有个愿望，就是能把龙凤狮子灯的步法和曲调整理成文字材料。   他告诉笔者，虽然在他这一代还能将龙凤狮子灯表演持续下去，但到了孙辈，能有多少人从事这个表演就不好说了。或许留下一些相关的资料，还能使这种民俗以文字的形式永远存在于世上，这也算是对得起龙凤狮子灯的“代表性传承人”这一称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