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功夫申遗的冷思考

天文绿蛇

少林功夫申遗的冷思考
2009-07-31 国际在线(北京)《世界新闻报》记者/赵全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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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少林功夫的商业化，是释永信的梦想，然而，他恰恰走了一条商业化之路

今年9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在总部巴黎最终表决入选世界级“非遗”名录。少林功夫在文化部推荐的35个项目中排名第二。早在四年前，嵩山少林功夫就尝试申遗，终铩羽而归。少林方丈释永信说过，少林功夫申遗成功是迟早的事。但与昆曲、古琴和新疆木卡姆这些跻身联合国“非遗”名录的濒危文化相比，少林功夫总少了些纯净与清高。


2006年的河南旅游交易会上，少林武僧表演腹吸铁碗，数名观众一齐用力仍无法撼动半分

“功夫经济”不利于申遗

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对有1500年历史的少林寺意义深远，成功入选将可确立少林寺对于少林功夫的正宗地位，维护少林功夫的源头。

少林功夫的保护，是从“正名”开始的。上世纪90年代，欧美日等国就开始抢注以“少林功夫”为核心的商标。有日本友人曾将一份3000页的报告交给释永信方丈，里面记录了日本国内抢注少林寺、少林寺拳法等272项商标的情况。日本“少林寺拳法联盟”更自诩为现代禅学和少林功夫的大本营，在全球发展了28个加盟会员国。每当嵩山少林寺组团赴国外进行文化交流时，除非事先征得所在国“少林功夫”商标持有者的同意，否则就可能招来官司。

2004年，少林寺制定出了保护和弘扬少林文化的十年计划，力图改变少林功夫中断、变形、商业化的局面。

然而，少林功夫的推广，却采用了以近似于“商战”的方式。少林寺迄今拿到了国内45类近200项商标的注册证书。通过授权商标使用、海内外建立武校、影视制作和素食开发等，少林寺年收益达到5000多万元。

在“功夫经济”的旗帜下，少林寺和释永信的身份模糊起来。释永信是企业CEO还是大德高僧？少林寺是企业还是宗教圣地？释永信对此的回答是，现代宗教就是要提供信仰这一产品，少林寺的未来就是做普渡众生的商业服务机构。

按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定义，传统文化表现形式和文化空间一脉相承。如果少林功夫赖以传承的文化空间少林寺的实质发生了变化，那么如何保证少林功夫的原生态呢？

舞美化功夫不见禅意

5月18日，嵩山少林寺35名武僧飞抵法国巴黎，在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举办的“国际多元文化活动周”上演出。一位参加了展演的少林寺方丈在接受《世界新闻报》记者采访时说，“这是我们最成功、最受欢迎的一次展演”。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武僧们展示了枪、刀、剑、棍等24套经典少林功夫套路，通过单练、互搏等形式展现少林武学精华。展演反响强烈，方丈说，“少林功夫申遗成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从1988年在少林寺首次对外表演开始，少林武僧团就在少林功夫的展示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每年，少林武僧团参加不少于百场的国内外巡演和多部少林功夫剧的制作。舞台上规范化、表演性的武术表演和介于“舞”与“武”之间的少林功夫剧，真能准确传达少林功夫的内涵吗？2009年获美国戏剧最高奖托尼奖提名的《少林武魂》，就被美国剧评人指为“韵律杂技表演”。

释永信强调，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是以武术套路为表现形式，以佛教信仰和禅宗智慧为精神内核的少林功夫，而非武术。但很明显，这些活跃于庙会、景区、大型活动上的商业表演，很好地展现了少林武功的刚猛无敌，伸张正义的武侠梦，却难以呈现和尚的出世、静心和参禅。

少林寺曹洞正宗第三十一代弟子德建，是少林禅武医传人。他曾对媒体表示，传统少林功夫其实面临传承困难、濒临灭绝的境地。多年来，德建潜心修习少林绝学“心意把”，他收过的七八个徒弟先后离开了他和少林寺。一个招式要练几年，远离商业表演和竞技武术，真功夫有多寂寞？德建说，少林功夫不仅是形式上的表演，最重要的还是内在修养。“任何急功近利的念头都会使少林瑰宝失去光泽。”

链接  少林的悖论

2004年，少林寺将从不外传的金刚指、蛤蟆功等千年秘笈通过少林网站公之于世。《易筋经》、《洗髓经》和点穴法赫然在列。少林网站上还有售价9999元的功夫秘笈。秘笈一出，江湖兴奋了些时日。却有少林武僧说，没有刻苦练习，没有在禅理上境界的不断提高，光看书是练不成真功的。

嵩山少林寺武术协会秘书长尚秋敏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秘笈的公布不会影响少林功夫的发展。随着现代社会传播手段的进步，能称得上真正秘笈的已经很少。现在，年轻弟子在少林寺习武，同样是由师傅口授秘诀，由师傅一招一式地教授。少林一直在积极恢复传统的功夫传承方式，已确立了50个功夫传承人。

既然少林寺担心现代人对功夫套路过度迷恋，忽略禅宗精神，那何以大手笔抛出秘笈呢？在商业的皮相之下，少林寺内部拳禅相参的精神可能并不缺乏，却易被俗世所忽略，这与少林选择让世人看到它的哪一面息息相关。

在释永信眼里，商业化只是少林寺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传播少林文化的一个手段。然而，当少林与红尘的一切展开全方位合作，人们会疑心，商业化的少林真能渡化万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