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卫宁

无衣 · 发表于 2005-11-25 23:12:17

老大卫宁

青春的岁月像条河，
岁月的河流像首歌。
人的名字像把钥匙，
打开它，也就打开
了流逝的青春岁月。

记忆中的卫宁，个子高高大的，配一辆海狮牌重型自行车。在初中的三年里，成为弱小的我“投靠”的对象。我那时功课还算可以，再加上人又喜欢调皮，一直和他走得很近。

卫宁留一头短发，喜欢穿白色的衬衫，从来不卷起袖子，手腕上的两个扣子紧紧地扣着，一副能干沉稳寡言的形象。他比我长两岁，但看上去始终不像初中生的年纪。然而和他熟络后的人就知道，卫宁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他最颤长的是大人们的阅历知识和谚语格言，我们同学因此管他叫“老大”，他亦欣然笑纳了。不过我们却从不尊老敬老，常常有不同的观点而和他争得面红耳赤。

记忆中我似乎就和卫宁有过那么一次争吵，当他侃侃而谈鬼神故事的时候，我不识趣地坚持说，应该让有神论者举证神的存在，而不应该让无神论者证明神的不存在。害得我俩好几天看到对方都面目可憎，不过这也没有改变他在我心中的老大形象。

初中三年稍瞬即逝，中考成绩出来，我约卫宁迫不及待地去查阅。我俩都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成绩，凭21分的英语，我总算到达了高中的录取线。然而家境日下，不能容我再上高中“深造”了。正当我彷徨没有了方向，卫宁执意地开导了我。他旁征博引地费了很多心思，摆出了很多条上高中无意义和自习中考有意义的理由。终未让一颗软弱的心灵伤得太深。

读自习班是一种异样的体验，其轻松自由的氛围想北大清华都无法比拟。想来可怜，我这辈子就那几个春秋，算的上是无忧无虑地过。遗憾的是，至今我还不知道那最后一年的中考，究竟得了多少分。

卫宁是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课外活动的组织者，他提议我们用米去换米粉，甚至把周末未吃完的米拿到米粉店置换，一起用换得的几个钱买了篮球和乒乓球拍，说是德智体一把抓。于是，篮球场上，我开始不得不与牛高马大的卫宁对抗着。看着他泰山压顶般气昂昂的架式，我只有漫无目的地传球。他的两步半投篮，身姿轻盈，投掷准确。至今我打开电视看篮球赛，还能想起这个没有被挖掘的运动员苗子。

但“弱”者只要有心，也能让自己酣畅一回。那就是邀卫宁打乒乓球的时候。我凭自幼领悟到的旋转球和敏捷的身体，随心所欲地调度着卫宁的重心。一个恰到好处的角球，就会让卫宁极不情愿地人仰马翻。　每每此时我的心头便不自觉地窃喜：老大老大，难为你一下！当然，卫宁看到的，最多只是我脸上傻笑。

只是，这样开心的日子没有太长。在以学习成绩为一切的日子里，埋头苦读是我们自觉的一档事。不为自己，也要做给别人看，我们的老大也是这样。成绩虽谈不上优异，但学习的劲道不输给任何人。常常是一个人挑灯到黎明，说是当周围静得只听到萤光灯的镇流器的声音时，脑子的灵气最盛，人在书中，悠悠然不知还有身外之世界。我却从未曾有这样的体验。

整天的模拟试题，烦透顶了，有一天我们不约而同地如是说。于是筹集资金秋游去，大家风风火火挤进了乌岩岭的汽车。在温州海拔最高的白云尖，我们攀上一棵古松，探讨起人生的最高梦想时，卫宁说他想做一名记者，掮上照相机，报导人间的疾苦，眼神中流露出执着和向往。夕斜阳落的那坚毅脸庞，一个蓬勃的阳光少年，定格是我的脑中，那一瞬成为多年以后我对他的深刻的回忆。

分别总在不经意间。再次见到卫宁的时候，已是在他的婚礼上了。踏上社会后我们四散东西，有一回他在信中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并说婚姻并没有想像中的美好、、、末了问我能不能过来参加。我欣然应允，他的新娘是没有我想像中的漂亮。但我揣不出他信中说的不美好的理由。于是把他悄悄地拉到一边，打着趣问他和新娘子是如何结识的，还有人氏和职业等等。他很平淡地告诉说，是亲戚介绍的，年纪不小了，该成个家了。他说得稀松平常，倒使追问的我显得有些尴尬起来。老同学对我说，卫宁不告诉新娘的职业是因为她出去赚钱。我只是一直想不通女人赚钱为什么会让男人感到沉重。

婚礼上卫宁一直穿梭着敬酒，搭讪着应酬着。没有太多的笑容，脸上流露着沉稳和世故。末了他把同学的一桌留下来。他说要大家痛痛快快地喝，大有不醉不休的架势。于是，久违了的“老大”声，又在一群同学中此起彼伏。那一晚，我是实实在在地醉了，为着同学的友情而醉，为着岁月的变迁自己的一事无成而醉。

以后要再见到卫宁，需要相当的巧合了。前不久的一次回故乡，行走在马路上。突然有一辆货车停在我的身边，正是卫宁。他按了按喇叭，冲着我笑笑。此时离他结婚不过五年吧，看上去他却不大一样了。脸庞上没有从前的光泽，依稀的几根白发也爬上了他的耳鬓。他下车和我寒暄起来，我问他为何脸色难看。他笑笑说是跑了长途，为了生计人只有累些。他告诉我孩子已经三岁了，大约是说先天不足的原因，要经常去医院看病，得花很多钱。

正说着，卫宁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又按掉。有些抱歉的口吻告诉我说，路上堵车，货主等急了。我笑着回答他，忙就自去吧。叮咛他虽然时间急，开车一路要小心些。看着他开的车渐渐远去，仿佛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无。恍惚中，记忆中的那个阳光少年，也渐渐地离我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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