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沙曼翁

龚崎现

我常常跟别人这样说：二十五岁之前的龚崎现目标只有一个——书法。

二十五岁之前的我在世人看来俨然疯子一个，可以为了书法不惜一切，这样情况下最容易的作态便是——游离。当然我的游离目的性有强，只要有条件我就会在我所到的地方，去拜访我心中的高人。

有一个地方一直想去，可惜一直没有去成，或者路过但没有停留，这个地方就是我心中的苏州。苏州对我最大的吸引并不是园林，而是这个城市的文气以及在文气中熏陶出来的文人。当然对书法几乎疯狂的我，到苏州最想拜访的当然是书法大家。苏州是个奇怪的地方，书法大家辈出，费新我、瓦翁、沙曼翁……

不知道为什么沙曼翁成为了我一直渴望拜访的书法大家，也许是阅历的缘故，也许是他的那种淡淡的贵族气，也许是一种缘分，生命里很多东西说不清楚。

当然我相信缘份，其实也不由得人不相信。

2008年6月15日下午，我们三个人在苏州沙曼翁先生家中，静静等候了一个多小时后，93岁的沙曼翁醒了。

在他儿子介绍到我的时候，他乐呵呵地说：“我认得他，他来过这里的。”

同去的刘宁兄说：“看来你跟沙老天生有缘！”

本来我以为见到这个“最后的老前辈”我会激动得不能自已，与沙同辈的老先生几乎都先后离去，苏局仙、沙孟海、林散之、赵朴初、启功，乃至今年一百岁仙逝的瓦翁……

沙曼翁成为我心里中国书法的最后一座山。

然而见到他我却没有了高山仰止的感觉，深切地感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人，可爱的人。我不知道年轻的沙曼翁是什么样，也许是人到了这个年龄已经进入了化境，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令我们这些被世俗沾染太深的人，觉得意外、惊讶而已。

我想，我已经无法懂得他的世界。他可以信口开河，他也有资格信口开河。他说的是那么真实，一针见血，可以一语道破真相。

我带了三本自己出版的拙作请他利斧劈正，分别是散文集《窗外有盏路灯》、爱情诗集《从秋天到秋天》、书法集《水墨年华》，对书法他自己看得最认真、看得时间最长，他的评价是我胆子大，书法富有书卷气，怎么年轻，难得等。他建议我多写“八分书”以养古气，其中的期许我深知。拿起散文集《窗外有盏路灯》他居然载摘了眼镜认真的读了起来，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尽管他还是意犹未尽，但考虑他毕竟是九十几岁的老人了，我们在依依不舍中话别沙老。在回来的路上，我思绪不尽，腹拟你一首小诗，不求格律平仄，仅为一表心意。

苏州古巷细雨中，

芭蕉新貌仍从容，

独步艺坛沙曼翁。

直言快语老顽童。



附录沙曼翁简介：

爱新觉罗·曼翁先生，满族人，一九一六年生，现为江苏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书协理事、苏州市书协名誉会长、东吴印社、彭城印社、中泠印社等名誉社长。

曼翁先生曾以三十年代从虞山萧蜕庵先生学习籀、小篆、隶、分各体书法及中国文字学，长期来对书法、篆刻艺术理论及实践进行研究；复纵览古人名迹，使其作品形成了古朴淳雅、苍劲秀逸的艺术风格。

曼翁先生五十岁以后学画，深爱虚谷、八大、石涛等人的笔墨情趣，学得的画风高雅绝俗，清新秀逸之气，扑人眉宇，颇多佳趣。于八十年代先后在南京博物馆、河南省博物馆、先后四次应邀赴新加坡举办个人书画、篆刻展览，均博得海内外人士的高度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