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概述:浙南泰顺是浙江省南部一个山区县,境内群山叠翠,山高谷深,行走不便,泰顺先祖在两个山峰之间跨越峡谷溪流建造了廊桥。在泰顺境内唐、宋、明、清代留下的被称为“桥梁活化石”的木拱廊桥达三十多座。作品介绍廊桥的历史和文化,叙述了国家非遗廊桥国宝被冲毁后,当地、市、省乃至全民救桥、守桥、护桥的感人故事。
四、父老乡亲情怀 第二天凌晨,最后一波洪水裹挟着泥沙,一路冲出了泰顺境内,洪灾终于要过去了。两三个小时后,阳光穿透乌云和浓雾照耀大地。几乎没合眼的当地乡民,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面对满地的淤泥和垃圾,开始了灾后打扫清理。
而57岁的薛世云老人,“当时薛宅桥被冲走后,我就想去找回来,但水满得比人还高,几乎一夜没睡好。”次日天没亮,薛世云见门前的水退去了一些,便瞒着老伴,蹚水出门。 来到桥岸边,见到昔日相守的老伙伴,只留小部分折断的根基嵌在岩缝里,薛世云百感交集。他沿着湍急的水流,一路涉水而下。走出去没多远,一段淤泥路就横在我们面前。老乡们都是穿着胶鞋趟过去的。我们没有胶鞋,只好拎着脱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一脚下去,淤泥有将近一尺深,泥里的石子硌在脚上非常的疼,咬着牙吼着歌一步步往前挪。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淤泥很粘,一脚下去再抬出来,都很费劲。我们就这样光着脚在淤泥地里挣扎着前进。好不容易好出了淤泥,前面又是一堆堆的滚石……在水里艰难行进,一快一快寻找,用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拖上岸,几天体力透支和消耗,全身犹如散了架一般浑身乏力,四肢酸软。这时洪水漫过了老人的腰部,整个人都在随着汹涌的波涛在沉沦,在漂浮。
就在要死神抽走他的时候,脑袋突然被洪水中滚动的石块给碰了一下,骤然的疼痛使他突然清醒过来。刹那间,他突然抱着一块大石头,保住自己的。一个多小时后,一根十多米长的大木梁在水流中沉浮着,薛世云喜出望外,“这根木头有500多年历史。”这3年来,薛世云负责薛宅桥的保洁工作,每天的亲密接触,让他对桥体的每一个结构了如指掌。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希望,一有了希望,浑身上下顿时力气倍增,心也不慌了,僵硬的四肢也变得灵活了。 被洪水浸泡后的大梁愈发沉重,老人用尽力气也拖不动,只得先将附近的其他小木件找回,堆放在一起。随后,他叫来村里年轻人,众人合力将这些宝贝抬上岸。直到当天下午四五时许,薛世云才匆匆赶回家给行动不便的老伴做晚饭。次日一早,老人再次出门寻找。
在薛世云老人的努力下,他一人找回了30多块薛宅桥的主构件。 对薛世云来说,廊桥是他一辈子难以割舍的情结。他童年时在桥上捉迷藏,青年时在桥头“人约黄昏后”,年老后在桥边抽烟拉家常。他说,廊桥就是祖辈留给每个村民的传家宝,不能断在他们这一辈人手里。“就像160多年前,这座桥也被洪水冲毁过一次。”薛世云介绍,当时他的祖辈一路追到福建福安,才把木构件用绳子一一拖回来。 在洪水退后的街头,曾经喧闹的乡镇残破衰退,千疮百孔,农房的围墙倒塌了,山体倒塌了,课桌、书本、文具都被埋在了泥沙之中,当然街上居住的人家的家具、电器也大都被埋在了泥沙之中。其情形用一场浩劫来形容绝不为过,镇上的居民大都还在清淤和清洗被洪水淹渍过的衣服,人们神情凝重,相默无语,被洪水沧过的神经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偶有几个赶场的农民,衣襟裤角上也满是泥浆,似才从沼泽中走出一样。 “当务之急是找寻木构件,多一根就多一分复原的可能。”木拱廊桥营造技艺传承人曾家快却果断作出决定,位于泰顺泗溪镇下桥的家也遭了灾,一楼被淤泥堵得严严实实。他顾不上“自救”,踩着泥泞赶往筱村,和当地村民一同沿溪而下寻找木构件。
与此同时,泰顺县文物部门《关于收集被毁廊桥木构件的紧急通告》也在网络和“朋友圈”刷屏。文物工作者、文保员、非遗传承人和村民不约而同向受灾廊桥所在地集结。“木构件找寻是廊桥修旧如旧的关键。”季海波回忆说,全社会的共同参与为廊桥修复的全面提速奠定了基础。 山路崎岖,却阻挡不了村民们救桥的脚步。台风刚过,筱村村民吴大伟、林作坡、林建华等人便沿溪而下找寻被冲垮廊桥的木构件。他们回忆说,当时,木构件有的被冲到了山弯溪谷,有的冲到下游水库,大伙儿擦亮双眼沿溪而下找寻,不放过任何一块碎木料。 “除了帮着找,我们还可以继续捐钱修。”52岁的林建华用质朴的语言,表达着对古廊桥的无法割舍,说到动情处,老人眼里噙着泪花。他告诉记者,从爷爷出资建桥,到父亲守桥,再到今天领着大伙儿找桥,筱村文重桥早已成为一家三代的精神寄托,桥被冲垮之时,家族里上了年纪的长辈有的伤心落泪。 泰顺人对桥的热爱如青山般厚重。台风过境,村中不少老人凭借经验,找来绳子、柴刀,密切注视溪流的漂浮物,特别是上游漂下的大木件,虽然起初不知是什么,但在他们眼中,硕大的原木肯定非同一般。“小的时候也听说过廊桥被冲毁的事儿,都是找回构件重修的。”60岁的吴大伟说。 在2002年之前,曾家快的身份是一名普通木匠。他的祖父、父亲都做木工活儿,在他初中毕业后,这门手艺就传给了他。 每个泰顺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廊桥,她起立于溪水之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往后与风雨抗衡的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水毁、修复、重生,锻造了山里人不畏艰险、重头再来的精神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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