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我国第二个文化遗产日之际,浙江省公布了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温州各地有30多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榜上有名。令人遗憾的是,历史悠久的温州陶瓷业却不见踪影。 温州制陶业历时5000年 在日常生活中,“陶瓷”是一种统称。陶与瓷无论从本质或外表来说,都有着很大区别。陶器出现的年代要远远早于瓷器,两者在原材料的运用和工艺方面也存在差异。当瓷器出现以后,并没有取代陶器,而是沿着各自的轨迹独立发展。 据温州考古研究所所长蔡钢铁先生的文章介绍,温州制陶史可上溯到新石器时代。目前温州地区发现的古文化遗址达100多处,主要分布在瓯江和飞云江两岸。其中年代最早的遗址是永嘉县渠口乡渠口村遗址,距今5000多年。约在晚商至西周时期,温州出现了原始瓷器。从东汉晚期一直到两宋,温州的陶瓷业均有不小的发展。明清时期,温州地区的青瓷生产,除泰顺、瑞安等地少数窑场继续烧造外,其余的已基本停烧。在景德镇瓷业的影响下,此期出现了一批生产青花瓷器的窑场,分布在泰顺洪口、瑞安曹村和苍南碗窑等地。 根据文献记载和考古发掘来看,千百年来,泰顺与平阳(包括现在的苍南)两地是温州陶瓷业比较重要的产地。泰顺洪口、百丈等地曾是泰顺境内最为著名的瓷器生产地。老一辈文物工作者在当地进行调查时,村民说光百丈窑背山上就有36条窑,山坡上堆满了碎瓷片,“太阳一出来,满山金光闪闪”。但这些地方的瓷窑早已退出历史舞台,百丈和洪口这些曾经闻名山内外的古镇,也在几年前因珊溪水库建设而淹于水下。如今只有大安乡的柳厝村和埠尾村还有几个艺人在从事制陶手艺。虽然他们的手艺与百丈、洪口这些曾经辉煌一时的制瓷手艺没有传承关系,但毕竟是泰顺这片土地上仍可见到的古老工艺。 苍南县与泰顺毗邻,其桥墩镇的碗窑村从古至今以生产瓷器名闻遐迩。这几年,影视剧组的频频光临和旅游开发业的兴起,也使这个正在悄悄退隐的古村落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笔者近年陆续寻访了泰顺、苍南一带多处窑址,特别是泰顺大安几个村子的制陶艺人,发现从事制陶的艺人没有增加,相反却在不断减少。一门手艺的衰落和从艺人员的减少,存在着市场需求变化的客观原因,也是个体力量所无法改变的。面对一个地方制陶作坊最后的遗存,文化工作者所能做的或许只是运用各种方式加快寻访和记录的脚步。 大安乡的制陶工艺 泰顺县大安乡的柳厝村和埠尾村相距不远,都是秀美幽静的小村庄。在这两个村子里,以前有很多专业制陶户。时至今日,仅剩下寥寥几家“业余制陶户”,他们大多利用农闲时间制陶。柳厝村的制陶技术在嘉庆年间由江西师傅传入,当地首位学艺的村民叫柳立枫。江西师傅姓吴,当地人称他“老吴师”,其老家有这么一条规定:凡将制陶技术外传者不得返乡。所以,老吴师后来只能客死柳厝。 4年前我寻访柳厝村时,当地艺人向我介绍了制陶工序。 制陶是一种繁杂的手工艺。第一道工序是取土。先要除去田地上的第一层土,只有第二层或第三层土才能用作制陶。质地要求是韧度好,砂粒少;第二道工序是进行拌土。用脚反复多次踏踩,使土匀细。拉坯之前,还要边揉土边挑拣泥土中的砂粒,这样才能使成形后的器物表面匀净;第三道工序是拉坯。此时辅用的工具叫转盘,直径在90厘米左右,盘底安轴。首先在转盘中心放上泥巴,再用脚转动转盘,在其达到一定速度时开始拉坯。坯体成形后,再对器物进行整修。拉坯是制陶过程中最精彩的片段,短短几十秒时间,就像变戏法般,一个充满灵气的器物便呈现在眼前。对于较大的器物则用“泥条盘筑法”制作。即把泥土捏成条状,尔后进行器身盘筑,之后再用泥浆胶合全器,最后一手持陶垫顶住器物内壁,一手用陶拍在器外拍打,使器壁均匀、器身结实。如果陶拍刻有花纹,则会在器物外壁印上纹饰,使它更显精美;第四道工序是上釉,釉系柴灰与水搅拌而成。待釉干后,即可装窑焙烧,此为第五道工序。 柳厝村原来使用的窑炉已毁,现两村的陶匠们合用一条窑,设在埠尾村。窑炉内部分为18间,每间两边各有一个窑洞作为添加柴火用。一窑炉一次可装“金瓶”160个,咸菜瓮(一个可装20斤咸菜,陶匠们称为“全分”)110个,“半分”(可装10斤咸菜的陶瓮)150个,“三厘瓮”100个。 把整窑器物烧透需用杉树枝4000斤,历时8小时左右。器物烧成后能当产品卖的一般占十之八九。陶匠们说,合格率的高低主要取决于泥土质量。两村的陶匠们几百年来不断烧陶,村内及周边已无法取到质地较好的泥土,如今他们只好从南院乡以及大安乡大丘坪等地购土,一窑的产品大约要用3吨土,烧窑的杉树枝也是从西旸老鹰岩、三魁水车洋等地购买。 出窑的陶制品待冷却后即可出售。产品大部分批发到福建寿宁、福安、福鼎以及本市平阳、文成等县,小部分在县内销售。每个“金瓶”批发价为40元,咸菜瓮则按器物大小3元至5元不等。陶匠们将陶器批发给卖缸人,卖缸人则挑着大缸小瓮,“当当”地敲着走街串巷叫卖,从中赚些薄利。 柳厝村、埠尾村的制陶业时至今日已失去往昔的红火。利用农闲制陶的匠人们每年也只烧上一两次窑。据陶匠周尔金回忆,制陶鼎盛时期,两村将近有30户人家制陶。如今仍在制陶的匠人却已屈指可数,他们是周尔金、柳远之、薛学柳、蔡家蓝、蔡家雨等人,年龄在53岁至79岁之间。今年我再次去柳厝村时,那时79岁的周尔金和村里另外几个手艺人已经歇业不干了。我在村里听说,老人们心里还惦记着干了一辈子的手艺,盘算着明年春耕以后再开窑烧陶。 在碗窑村听“说古” 从苍南桥墩镇下车后转车前往碗窑村。入村后顺着用块石铺就的石径弯弯曲曲登高而上,逐渐可见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鳞次栉比坐落着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古民居。石径旁是山上下来的沟渠,流水哗哗作响。路遇在沟渠旁洗衣的村妇,问烧碗的作坊在哪里?村妇指着石径外的一座木构建筑说,那就是作坊,并很热情地帮我去找一个叫余振镘的老艺人。余振镘了解我的来意后,说要听“说古”,得去找一个叫江新民的人。没费周折,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正在和邻居晒太阳聊天的江新民。 江先生今年62岁,是土生土长的碗窑村人,他虽然没有从事过与瓷艺相关的活,但对本村的历史却很清楚。据江新民描述,碗窑村始建于明朝,当时有江、余、华、胡、巫五个姓同时从福建连城迁来。这几个姓的始祖都是烧窑能手,到碗窑村一看后,发现这里是生产瓷器的宝地,水源、林木、高岭土,三样都已具备。更重要的是此地的高岭土质量很好,这也是碗窑村瓷器畅销几百年的重要因素。 碗窑村制瓷业最兴盛的是清朝乾隆年间,小小的村庄迅速发展到4000多人,姓氏就有40多个,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艺人们生产的瓷器销路很广,周边地区不算,光远道的就有上海、江西、福建、台湾等地,专门赶来采购产品的客商“前脚没走,后脚就有人来了”。江新民说,村内以前就有七八家客栈,鼎盛时就更多了。碗窑村原本有两座大戏台,现在还剩下一个,因以前各地来的客商很多,建戏台就是为了演戏给他们看。 清朝咸丰年间,碗窑村制瓷业首次衰落,后在民国年间重新得以发展,至上世纪70年代,其间又经历了几次衰落和发展。此后,由于外界生产瓷器的新技术和新设备的兴起,大山深处的传统制瓷手艺已无法满足需求而再度衰落。 2002年,苍南县旅游局将碗窑村开发成一个颇具特色的旅游特色村,制瓷转变成为一个旅游项目,每逢有游客来参观,余振镘师傅便在新建的工坊里展示着他的“瓷艺秀”。 今年57岁的余师傅是余姓家族里第11代瓷艺传人,他18岁时跟随父亲学艺,后来成为村里有名的制瓷大师傅,这也是碗窑村开发旅游后由余师傅掌管工坊的原因所在。我正与余师傅交谈着,又来了一批游客。余师傅便一边取土和泥,在大转盘上将一团团泥巴拉坯成形为各种用具,一边为游客们讲解着制瓷的全过程:采矿后用水碓捣碎,在水池里淘沙留下泥浆,再拿浆去搅拌,拉坯后晾干,取碗底后晒干再画花,然后上秞、修脚,再进窑烧制。余师傅说:“如果在以前,这是我动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工序。现在,你们都看不到了,只能听我讲讲了。”余师傅还说,这么大的一个制瓷村衰落了,他心里感觉很难受,不为别的,这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产业…… 有识之士认为,古老的陶瓷制作工艺作为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应该尽早列入各级“非遗名录”加以保护。具体操作可像木偶戏一样(市级非遗名录中,平阳木偶戏与泰顺木偶戏合并为一项),将泰顺制陶、苍南制瓷以及平阳顺溪的陶瓷作坊进行合并申报,这样既能集中体现温州陶瓷业的整体情况,又可以增强申报实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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