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口店是远古人类的家园，在已经出土的旧石器和留有人类活动的动物骨骼上，包含了很多信息。在最近进行的中法两国周口店北京人遗址联合考古中，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副所长高星研究员认为，科学家曾对周口店古人类遗物做过相对粗糙的研究，其中的大量信息，特别是有关古人类行为和智慧的信息，尚未被破解。几十万年来，古人类究竟有没有进步，有怎样的进步……诸多谜团都有待破解。

　　完整的古人类家园世界罕见

　　当代研究应深入到智慧信息层面

　　高星勾画出周口店在世界古人类学研究上的坐标定位。在周口店发现古人类化石前，对“上帝造人”的说法，科学界一直拿不出无可辩驳的反对证据。尽管1924年在南非，发现了一个儿童的头骨；稍后又在东南亚发现了“爪哇人”的人类化石，但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这两种化石属于猿类。与北京人化石同时出现的，还有使用火与工具的证据，因而可以被确认为人类化石，相似的化石也被重新确认为“猿人”，也就是直立人。

　　上世纪50年代以后，考古学家在非洲发现了更多的、生存时间更久远的古人类化石材料。然而，古人类“家园”二字，仍使周口店遗址的地位不可取代。从70万年前北京猿人到1万年前的山顶洞人，远古人类断断续续地把周口店龙骨山当作栖息地，他们生存的痕迹，他们的行为与智慧，断断续续地留了下来。直到2004年在以色列发现更早的用火痕迹前，周口店成堆分布的火的遗迹，一直被认为是最早的人类用火的证据。高星说，如此完整的古人类家园，在世界范围内都是极其罕见的，更何况它还提供了几十万年的发展历史———一部无字的人类历史。

　　对周口店研究，在发现挖掘的黄金季节过去之后，当代学者应更加深入到智慧信息层面。

　　留在石器上的思维、技术

　　可见中法老祖先颇不相同

　　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张森水等旧石器考古学者认为，周口店地区有价值的文物已经有一半浮出水面，但其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在20世纪30年代的战乱中丢失；另一半依然存在于周口店的某个地层中，它们的价值很可能比不上已经发现的部分；再加上与其发掘破坏不如保护的原则，挖掘工作基本上停滞下来。但是，对已经出土的旧石器和留有人类活动的动物骨骼研究，却未完全解码。

　　解码从数量最多的石器开始。分析周口店一带的石料资源，高星发现，古人类最容易找到并被大量加工为石器的，是一种叫脉石英的石材，它质低量多。四五十万年前，北京人使用“砸击法”开发利用它们———砸击之下，一堆石料中只有很少几块、甚至没有一块适合使用，浪费很严重；15万年前，“砸击法”基本上被技术水平更高、加工效果更精确的“锤击法”所取代。高星说，“面对同样的石料，采用不同的加工技术，这是古人类在技术、思维上的进步。”

　　高星还发现，古人类对材料的“珍贵”程度也有相当明确的认识。除了脉石英外，另一种叫“燧石”的石料也被少量加工为旧石器，这种石材的质量高于脉石英，在周口店地区非常稀少。脉石英制作的石器稍不如意便被古人类丢弃，而燧石石器却常常用到实在不能继续使用了，才被古人类放弃。

　　高星说，目前国内发现的旧石器遗址有1000多个，时间跨度近200万年，尽管石器分布的地点、年代不同，但主流加工技术却没有多少改变，大多数石器很粗糙，只可勉强使用。而一块在法国发现的旧石器，却像艺术品一样，极为精致。高星认为，这件文物代表了欧洲旧石器加工的水平，相比之下，我们的祖先颇有一点“凑合着能用就行”的心态。

　　古人类准确掌握了动物“软肋”

　　对死亡怀有某种认识和态度

　　不仅是石器，被古人类切割过的动物骨骼遗迹也包含着远古的智慧，高星说，周口店的古人类虽然不能像“庖丁解牛”那样精确地掌握解剖技巧，但从普遍留在关节处的切痕看，他们已经准确认识和掌握了动物身体的“软肋”。

　　研究古人类行为，还有助于我们从全新的角度诠释一些有争议性的问题。曾有一种观点认为，2万～3万年前的晚期智人(山顶洞人)已经开始埋葬死者。高星发现，他们的遗骸上多有动物齿痕，因而提出了两种猜测：一是如果是埋葬，也肯定是浅层埋葬，否则不会被动物啃咬；二是不管埋葬与否，活着的古人类很快就离开了死者。因此基本上可以确认，那时的人类对死亡怀有某种认识和态度。

　　全球环境变化受古人类活动影响

　　古人类史占人类历史的99.9%

　　前沿的全球变化研究近年来最为突出的成就之一，就是明确指出了人类活动对地球的影响。高星说，这种影响不是近代工业文明发展后才开始的，而是与人类的出现一同发生的。他认为，人类用锋利的石器，季节性砍伐区域内带有果实的树木，有选择地大规模猎捕动物，用火引发的火灾等，都会影响到环境。3万年前的美洲，短期内有70%的大型哺乳动物灭绝，尽管有观点认为这和气候变化有关，但从古人类学研究的结果来看，它和人类活动不无关联———当时，装备着狩猎工具的人类初到美洲。相似的情形也出现于5万年前的澳洲，一种相当迟钝的动物———恐鸟的灭绝，与人类在当地出现、活动的频繁几乎同步。对周口店这方面的研究，还有待深入。

　　高星说，古人类学研究的资料是断断续续甚至残缺不全的，或许不能对问题做出精确完美的解释，但古人类的历史占了整个人类历史的99.9%，更充分地认识这段历史，才能更好地认识人类行为、思维的演变，正确发现人类与环境的关系，从而更好地为人类未来的发展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