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罗伯特的美国人,曾用他的镜头感动了世界,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那座叫麦迪逊的廊桥。而这个时候,我常常更多想起了我的故乡。
这些年,上学,然后到艺术团,走了太多的地方,看过各种风景,但我忘不了故乡,首先忘不了的是那儿的廊桥。在离家十年后的今天,我回来了。青山依旧绿,溪水依旧清澈见底,翩飞的落叶依旧迎送着季节的变迁,我又见到那棵柿子树了。它的枝杆粗壮得我已摇不动它了,只是红红的柿子依然像当年点亮山区的秋色。
此时,我知道廊桥已离我不远了。这古朴的圆柱上我看不出时光的变化。窄窄的条凳也仿佛昨天这儿坐过歇脚的乡亲、坐过挑担的货郎、坐过历代上京赶考的秀才,但廊桥,你最记得的应该是我们这些山里娃。放学的时光,廊桥是孩子们的天堂。我们这些咸菜坛子喂养的孩子,这些稻草垛晤暖的孩子,这些嚼着野果子长大的孩子,童年早跟这儿连在一起。没有玩具,有这长长短短的栏杆就够了。小小的纸片飞旋而下,童年也就像蝴蝶在山间扑打着翅膀;没有花园,这一根根廊柱就是不断长出快乐的大树。我们尽情地转呀转呀,纷纷撒落的笑声铺满了每一块木板。当然,对女孩子来说,百玩不厌的还是跳橡皮筋的游戏。在那些脚步的一起一落中,廊桥也给激动得一颤一颤的。我常是一边玩一边心不在焉地伏在栏杆上写作业,于是便有了这样一件事:那天边上的同学正在玩“编织手网”的游戏,我看得心里痒痒的,于是就放下书本和她们一起玩了起来。不知不觉课本被山风吹下廊桥,这下糟了,急得我直想哭。那天直到天黑我也不敢回家,那一本课本对我们家来说并不容易,父母亲的一顿打是逃不了了。夜色中,我忽然看见远处有火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山野间游动。走近一看是我的同伴拿着火把走来了。火光照亮了他们红红的脸蛋。他们一双双小手捧着刚刚从山里采回的蘑菇,还有一个男孩捧着一只美丽的山鸡,说要拿这些换了钱,为我买课本。
廊桥是令人回忆的,或者他就是一个时间的入口,沿着这些古代的图饰,再向前走,我们甚至可以触摸宋元明清,触摸那个叫做历史的东西。上大学后,终于有一天,我看见了廊桥的资料:这些桥建的年代非常早,据说《清明上河图》里那座著名的桥在这里尚可找到原形。这在今天看来,实在是一个奇迹。我不知道,是哪个朝代一个很了不起的能工巧匠偶然的机会,避世到了这浙南的大山,带来了高超的建桥技术;还是这儿的山民自古就出能工巧匠?我想后面的想法可能性更大些。我没有发现哪个地方有像这儿一样,有这么多的廊桥。这儿是廊桥的故乡。这个想法不是来自某个专家,它只是一个孩子瞬间的感觉。那年我12岁,功课平平,文艺却不错,我考上了艺术学校的附中。离家的时间越来越近,本该高兴的我却有些闷闷不乐。我对同伴们说:“我不想去,我不想离开你们。”小伙伴拉着我的手说:“别傻了,你一定要去!”我说:“我喜欢廊桥,其它地方也有廊桥吗?”伙伴们愣了一下,接着交头接耳说起了悄悄话。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走进教室,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每个同学从背后拿出一张画。这些画画的都是廊桥,可每一张都不一样。为了拿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我的同伴们不知爬了多少山路。想起他们被钩破的裤脚,想起他们从鞋子破洞里露出的脚丫,我再一次被感动了。我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多的廊桥!这些留在大山深处,留在岁月深处的廊桥,就这样也被留在了乡情的深处。
廊桥被山藏着,被树掩着,它不显山露水哗众取宠,但每一个根柱,每一道梁,每一个构件都是十分实在。它让人们坦坦然然。从山的这边跨到山的那边,特别是山雨欲来狂风大作,这儿仍有一种家的安然,甚至脚下山洪暴发、浪涛飞卷,这儿还量那种神闲气定的坦荡。我忽然想,这样的气质已并不仅仅是说桥,它也是山里人质朴、热情、坚韧生命力的注解。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离开故乡多年之后,在现代都市建筑物的丛林里,我至今无法忘记这里的一切。我永远的廊桥!
温州电视台摄制的本专题篇--《永远的廊桥》曾获中国金鹰电视艺术节专题电视文艺节目作品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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