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桥
三魁车站等车15:30进洲岭的末班车时,就听说昨天有两个上海人晚上到洲岭不让住,连夜租了车回三魁镇的。可是洲岭一天进出很难办到,因为途中还需下车看三条桥,而洲岭下午14:00后就没车出来了。
友文的感叹是:啊!砂石路啊!就在那想象他若骑车颠簸之乐。而我在车上则忐忑今晚有没地方住,我们买了好多果子打算在三条发呆,到三条要一小时,徒步到桥边20分钟,看桥一小时,徒步到洲岭一小时四十分,这样我们到达洲岭将是晚上七点半,若没地方住包车出,那黑漆蒙冬地毓文桥就看不到啦。
三条真是好。空有山水多寂寞,只有古桥多喧嚣。青山碧水古廊桥,不染一丝人间烟火。错觉这山后隐居着仙人,这桥是他们饮酒作乐看月亮的亭。
桥下浅溪,卧石酣仰。当年东坡醉卧绿杨桥,可如此情此景:
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铿然,疑非人世也。书此语桥柱上。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看的第一座廊桥是罗阳附近的仙居桥。那时一个人,舟车劳顿,关卡重重,还没有那么多友善热情的笑脸化解心中寂寞,不免郁闷。而麦子的短信是回到罗阳有了信号看到的:
“看桥的过程亦是一种寻找的过程,心态需要很平和。”
那时我开心起来了,面对那些和桥一样乡土的笑容,宽慰的语言和指路,阴云消散。这种高纯度的快乐持续存在在泰顺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平和的高潮,每一天都无可挑剔。可以说,泰顺的红酒让人醉,廊桥让人醉,山水让人醉,人更让人醉。我爱泰顺,爱那里的每一个每一个村镇。
仍细思量麦子的话:看桥的过程亦是一种寻找的过程。
我呢?我来寻找什么。泰顺是偶然,兴之所至拿着一本《在路上浙江》就出来了,火车上还犹豫哪站下,到丽水后还茫然,不敢进山,要不百山祖黄茅尖白云尖都好,想我一人看看桥总可以吧,就来了,没有做过一点作业,关于泰顺,关于廊桥。又不象校长强闻博记,知道龙达觉萨在拉萨的什么位置,知道仙居桥去年刚修过担心不复当年的沧桑,知道蒲城是林斤澜笔下的那座小城,真真厉害。
三条桥下,思量桥与渡。
友情如桥,岁月如水;相通始终,屹立风雨。随时可以步过桥去,到达彼此。好的友谊如好的桥,牢固久远,跨越时空。没有距离,也没有分离。桥下不变的,是清澈流水,夏日波光荡漾,冬日细水长流,滋润生命河床的孤独。
爱情如渡,骇浪惊涛;此岸彼岸,水迢路遥。隔岸的守望也许是一生的距离,黑暗中守侯或者,不。是否相守总是短暂,渐远的不止泪光。“一切都在缓慢地过去,我们注定渐由亲爱而陌生,在时光的间隔里,无以挽回。”于是,静持此岸风景,往事淡如昨。渡你的人在此岸或彼岸,平安 就好。
扯远了。三条徒步到洲岭用了80分钟时间。友文脚磨出泡了,所以到达洲岭的时候他说:“我觉得这里太可爱了!”
可是洲岭的旅馆有些招牌都摘下了,找到的那家,婆婆说:我这里已经好几天不住了,乡里面说不要让外人住。
夜色中找到乡政府。院子里十几个人在花坛前围了个半圈,手中握着红纸白纸,在学习非典,讨论工作。说明来意,人一指原来书记村长都在,训斥孩子般责怪:现在这种时候你们跑出来干什么?!友文拿出学校发的要求每日测量体温自我登记的表格给书记看,书记让我们当场量了体温,派一个小伙子送我们去婆婆家入住。街上,有辆吉普车慢慢地行驶,用很奇怪的当地普通话报着非典的常识和村民请注意。小伙子告诉我,这村有一个北京回来的,乡政府要求她呆在家里,然后在她家门上面贴了张纸头,村民就知道这家有人从外面回来的,就不会进去了。
婆婆家同住的广东人,春节后就在洲岭了,对我们说:现在村里姑娘好多,我从来没见过这儿这么多漂亮的姑娘,都回来了。本来,她们过年才回来,我过年回广东了,等我过完年回来,她们走了,所以总是见不到。这下五一都回来了,我全见着了。
没有月亮,无缘月光下的毓文桥。回来路上,小茶短信说新一轮爆发了,回上海可能更麻烦了,一切小心。筱村洲岭都无网吧,无从知晓更多的情况,未知是最大的恐惧,蓦然沉重。街上车子喇叭还在及近及远,这样一个小小的唯一一条沙石路通往三魁的村子,我能呼吸到她夜中跳动着恐惧的心脏,心头深深悲凉。
看ZT今天的帖子:
逃回家的民工学生,为什么逃,无非是对当地没信任,为什么没信任,因为平时受到的待遇。
社会的发展没有顾及公平,医疗条件集中在大城市。而农民,连基本的医疗保障都没有。
如果允许系统反思并改进,中国从非典中可以受的益不止是医疗和媒体开放。
当时没考虑到最后积极的一面,黯然决意回程。次日清晨是毓文桥的楚楚动人让我改变主意,想要去看看与毓文三条齐名、美绝天下廊桥的泗溪姐妹桥。山水掩映青树古苍的毓文桥,乡土书说“便是一幅宋画了”,是贴切的形容。(全文结束)
三条桥 ANGERA 摄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