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胆地上了广州到苍南的车,因为是卧铺空调车——全封闭。问题是会不会出事要几天后才知,那种等宣判的感觉才最让人难受,而且温州抓得很紧,于是每天自测脉搏成了功课。
一夜之后到了苍南。被SLEEPER打击过的幼小心灵还在作痛,于是故意耽误时间。6:00就到苍南,10点多才认认真真地等来了泗溪的车。司机不肯面对非典的事实,在雅阳路口宁可请我们吃鸡蛋也不肯开车,但是鸡蛋吃完了还是没有人。
千算计万算计,就是没想到溪东桥会藏在一座灰灰的公路桥旁边,突然跳出来把我吓得叫出声来。看见得逞,她又仪态万方地站在那里得意洋洋地笑,而我毫无办法,谁让她那么美?继而又想给认识她的人发短信,告她的状,可是边上小学校的学生看着我,咱总得有个大人样吧。不过当大人到底什么样现在还没搞清楚。
满腹委屈地去找北涧桥。妹妹在修葺不如姐姐好看,可是妹妹会打扮。她找了两条交汇的小溪,找了棵比她小不了几岁的樟树,找了一条被大树看护着的青石阶。她说,小溪要有浅滩碇步,两边要有竹林;大树要有扭曲的树干,要有博大的树冠;石阶要被很多人踩过,要微微的湿来放置天的白。于是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泗溪到筱村的车并不多,感觉比去洲岭还麻烦。因为客观上的失误,害我在东垟桥和筱村镇之间走了三趟半,在筱村整整呆了一天。
路过徐岙村进去看了看,遇到一个小姑娘腼腆地一一指点,但是并没呆多久。自从见了溪东桥,就决定这程的重点就是桥了。想象中以为廊桥还能怎么样,在黔东南、桂北也没少见,谁知一见之下,才知泰顺廊桥与侗族风雨桥各有千秋,各具风韵。
文兴桥不是姐妹桥那种沉稳的红,而是古朴的黑。又是一座美丽的桥。在桥上求了一签,没看明白就跑掉了,大概意思跟我没多大关系。
去文兴桥时没看路走过了,被一帅哥领回。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他从头到尾没提过非典一个字。住泗溪两天,被老板娘单独提审两次,半夜敲门借故送毯子一次。想起张爱玲的话:可爱又可哀的岁月啊!
去仕阳看仕水碇步只是应个景,对镇上的农贸市场更感兴趣,可是生意清淡。
回程在雪溪下车。胡氏大院保存较好,装饰有点落入俗套。门口见一身着极专业骑行服的男人,正很卖力地往河里扔空酒瓶,遂等他们离去才进门。与这种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刘宅桥不好找,需要问来问去然后拐下去再拐下去。有二楼的桥有好几座,不知为何单单对刘宅桥印象深。薛宅桥就在镇上,沿着镇一路走,走到繁华的尽头也就到了。包在楼群之间看不真切,只知道她在那儿而矣。
天下雨,没有等来洲岭的车却等来了八位神仙,他们昨晚去三条桥扎营,今晨刚回来。如果知道昨晚有人在三条桥扎营,我昨天说什么也要进洲岭了。
跟“八仙”交换情报。问他们三条桥的路线,他们说:“你只要看见一只颜色奇怪的山羊,就走山羊呆的路。”谁知由于下雨,那天山羊不值班。他们要去南麂岛,俺就开始谈当年去那儿的挫折。他们到这儿才两天就说已经转完了,我到这儿三天却觉得前程远大。说到廊桥他们已经分不出张三李四,可是看着他们快乐的样子,谁又能说不对?我们不过殊途同归而矣。
我知道洲岭的车终究会来的,我也终究能见到三条的。一座相对如此难见的桥大家趋之若骛一定有她的魅力。
雨后的山、路是新鲜的,雨后的空气是值钱的,想到北京的水深火热不由得狠狠吸了两口,立时觉得那张火车票赚了回来。但是雨后的石阶是恐怖的,开始诅咒鞋底,上山和下山用时一样。
三条桥是典型的三无产品:没有电线,没有房舍,没有碑文。置身两山之间,横跨溪水之上。
扔下包在桥上走来走去,看看那首《点绛唇》,不知道要做什么,只好这么来回走。走多了才会被桥认出来,才会告诉我一些秘密。
桥头有一小小的神龛,看样子应该是求子求福的。供桌上又有签筒,一时手痒拿起来心不在焉地摇起来。签曰:风静浪平时,他乡遇故己。尔问不明事,今日必应期。不知所云,仪式都完了,回去吧。
终于上好了腰带,长出一口气,抬起头。山道上就像从地里冒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走近了女的说:“你好,我们是开车来的,包在车里。要不要稍你一段?”“洲岭?”“洲岭。”哈,这么快就应签了?!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人,焉有不搭之理?约好山外见。
两人从杭州来,是网友,因为这次旅行刚刚认识,男的叫猎豹,女的叫蓝眼睛(真的很美液!)。俩人一路扎营过来,我就在外面等着他俩后悔没在三条桥宿营,果不其然。
毓文桥是一路见到唯一以石拱作基底的桥,也是座靓桥。猎豹记不住她的名,就管她叫“我们三个一起看的桥”。
估计是他们这几日的艰苦,蓝眼睛想鸡已经想到颠狂的程度,甚至可以卖身换鸡。尤其是见到满地的公鸡母鸡竟然还穿着衣服,又想不出办法把它们变成躺在盘中的祼体鸡。这种痛苦我在凤凰也曾有过,但是在鸡先被杀死还是我先被饿死之间领悟到,只要不被饿死明天还有机会吃鸡。
经南院回罗阳,而洲岭到南院的一段不通车,路况差车很颠,我们极为兴奋。蓝眼睛又开始总结:“我等这种路等了很久,不然怎么能体现咱们开的是吉普?我已经打算好了,如果这趟碰不上这种路,回到杭州后我就用石头轧!”全车一致通过。
终于等到罗阳的鸡上桌,可是却并不好吃,一顿饭虎头蛇尾地收场,但一个心愿总算了了。鸡被他们带到仙居桥,相互享受去了。告别时他们却不肯收我的钱,说这是求签求来的,不算,下次再AA。唉,迷信猛于虎也!
因为遇到了他们,我的相机里才有了几张个人秀,对于三条桥的记忆也超越了桥本身。
我有一种本能,可以在只字片语里迅速判定什么地方值得留宿,而且从来没有错过。这个地方要山青水秀,要宁静安详,人民朴实友善,犀溪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而水尾桥是罪魁祸首。
是在小雨中去见水尾的。水尾桥的桥栏与桥檐之间也被黑色的木条包裹着,与浙江境内的廊桥感觉大不相同,不知是不是福建廊桥的特色。在雨中望去,像那个“独钓寒江雪”的“簑笠翁”。
桥外黑内红,桥内光线很暗,刚好坐下听雨。盯着佛龛出神,这一别说不定就是永久。桥外的世界纷乱脆弱,人人自危,许多规则都是我所不明白却无从争辩的。一些感觉如今已成了习惯,变得迟钝,此刻的水尾桥却让我替这种惯性悲哀起来。哀着哀着,突然觉得自己造化大了,能有整座廊桥,整条小溪,整场细雨,还有佛祖听我说话,世上能有几人?于是乎快乐着回去睡觉。
寿宁的三座桥出人意料的都是蓝色。升平楼和仙宫桥都在镇上,相隔不远,最喜欢她们的地方是:人味。两桥都在一侧的桥头设有小卖铺,铺里放着电视。对面有方桌条凳,许多老人小孩散坐着看。说说笑笑,有茶,有桌,有故事。
后端桥稍远,相对宁静。边上有个庵看起来香火不错,求了个签却没看懂。庵里的签解多是些规劝等不太吉利的话,我比较喜欢。
寿宁的最大收获是搜到了找寻多年的蓑衣,那种实物而不是工艺品。这下加上盐源的斗笠,可以回家扮“蓑苙翁”了。老人好心的劝我:这你用不上。可我偏不,愿望沉得久了变成了结石,遇到风吹草动会痛的。
去看仙居桥也是雨后,桥就在路边才没开过。桥是这一路见过最新的,所以很快对周围环境产生兴趣。通往仙居桥的路有几段用石条铺成,走在上面有点象在公园漫步,却没有公园的桎梏。鸟语花香是自由的,不是谁为了某种目的而开发出来的。
北京的早晨,还在朦胧被电话叫起,朋友在电话那头诉说她们如何在乌镇被赶了出来,又如何四处碰壁。最后醋瓶一倒:你这次倒玩爽了!
其实我又何尝自在?每天不是担心自己病倒,而是担心会连累他人。如果我是一颗定时炸弹,又怎么对得起这些善良的群众?在那种情势下,他们给了我最大的宽容。当时就决定一旦发现不正常马上终止行程,自投罗网。不知道上天会允许我走到哪里。
语言和思想在数量上是成反比的,整个行程几乎不怎么说话,以至于这个笔记本一次就用完了。
晨曦时刻--古道、廊桥 大笨钟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