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廊桥,是美国的麦迪逊桥,廊桥从此就成了梦的代名词。
再识廊桥,是因一本叫《民间文化》的旅游杂志,才惊悉廊桥原来离我们很近,就在本省一个叫泰顺的地方,并且更丰富,更华丽,也更神秘。
于是,义无返顾 ,撇下工作,在朋友的帮助下,去作廊桥之行。
杭州—温州—泰顺
穿过繁杂的市镇,寂寥的田舍,又摸黑翻越了浙闽山区有名的分水关,终于到达泰顺县城——罗阳。几个小时峰回路转地走过了漫漫山道,咋一见罗阳的灯光,真的有一种灯火阑珊的错觉,心中无限感慨:地图上如此短暂的距离,原来有这样的山高水长。
洲岭—三条桥—毓文桥
三条桥是我将约见的第一座廊桥,我个人以为这是泰顺境内廊桥中所处自然环境最纯粹优美的一座q桥。三条羊肠小道在廊桥处交汇,有说法三条桥因此得名。又据说现在所见的三条桥已是后来重建,最早的三条桥尚在上游几米外。也许是为了印证,果然能看见上游不远处的岩石上有三个均匀的石孔,许远看三条桥,包裹得很严,很朴素。桥面下梁柱纵横错落密实有致,是我见所未见。怪不得它能经受几百年的风霜雨雪坚而不摧!
毓文桥与三条桥相距不远,不过步行也还是有几十分钟的路程。隔着田垄,远望毓文桥,古树掩映中,镂空的桥栏透着光辉,显出优美的剪影。这是一座石拱木廊桥,三层挑檐,有楼梯可上二楼的房间,房里供着观音,打开窗户挡板,田野、村舍尽收眼底。在洲岭转一圈,你会发现,这个地方很穷,与毓文桥的精致,完全是两种风格。
洲岭境内道路狭窄坎坷,没有修补真空胎的地方,一天下来,有很深的体会:行路难。
三魁—永庆桥—薛宅桥
昨日去三条桥,阳光灿烂,今日起来,却是雨雾蒙蒙。我们出发去三魁镇的永庆桥。
车驶上一座公路桥,透过雨幕,远远地,一座廊桥便风姿绰约地映入了我们的眼帘,那就是永庆桥。车继续行驶几分钟后,便来到桥头。如此近切地望着永庆桥那微微塌陷的廊顶,如此真实地踩着它那吱嘎作响的木楼梯,强烈地感受着它的衰落与破败。而桥上几只散步得鸡,一条蹲踞的狗,三两个避雨休憩老人,荷锄走过的农夫,周围稻秧初栽成的田垄,又不由让人觉得安详与宁静。
薛宅桥盘踞在三魁镇的中心,始建于明正德年间,眼前这座是清朝咸丰年间由薛姓族人筹资建造的一座木拱廊桥,我以为它的形态最似《清明上河图》中的虹桥,桥头有碑铭文,规范村民的行为以保护两岸景色和田园不受侵害,让我大受震动。对于公益事业,古人似乎有更高的境界。
仕阳—仕水碇步
碇步,据载是桥梁的初始形态,在浙闽山区最是常见,仕阳的仕水碇步长133米,共233步,如此规模的却不多见。碇步水下先以松树桩固定,然后间隔佐以块石,因为松树遇水不腐,碇步也就长年不移了。碇步分高低两级,也许是为了便于狭路相逢时互相避让吧。虽然现在已有了更多其他形态的桥梁横贯仕水之上,而仕阳的居民仍把这碇步当作交通要道来使用。好奇地下去试走一回,起步非常轻松。
泗溪—姐妹桥
泗溪的虹桥,被介绍最多,最著名的就是现存世界上最华丽的两座古廊桥——北涧桥和溪东桥,两座虹桥由师徒二人分别主持建造,相距不远,结构形态相似,被称作“姐妹桥”。
北涧桥在公路上远远就能望到,溪上还有碇步与廊桥外的石板路相接,一棵古樟依桥而立。朱红桥体,飞檐翘角,彩凤游龙,北涧桥富丽堂煌,北涧桥下民居古旧,线条平实,沿溪一排修竹,三两棵瓜蔓,是平常人家。廊桥与民居紧密相连,两者对比鲜明又浑然一体。
溪东桥在北涧桥的上游,又名上桥,有公路擦肩而过。我们到达的时候有一木偶剧团在桥头正搭台献艺,木偶剧在浙闽山区渊远流长,这乡土的中国,这古廊桥边,人和偶的结合既出其不意又天衣无缝。我站在廊桥的一角,看着这纷繁忙碌的人群,无端地有一丝落寞,又有一丝感动。
晚上住在泗溪,晚饭后出去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古廊桥边。
我在暮色中踏上这座世界上最华丽的虹桥,穿廊而过,又踯躅地回来,挑一处有灯光半明半灭着的木栏坐下。古廊桥下,傍晚开出了露天音乐茶座,优美的萨克斯管奏着《回家》,在这古廊桥边有些跑调,几乎让我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泰坦尼克》的《我心永恒》更是让我不知身置何处。
祭桥
泰顺的廊桥,其实很多是不知名的。也许是巧合了端午节,我有幸经历了一次祭桥。未到桥边,就有鼓乐声阵阵传来,远远望去,古旧的廊桥上熙熙攘攘,与廊桥相接的石桥上,高高地竖起一排八仙桌。廊桥内,香火缭绕,祭台前摆满了祭品,挤满了进香的人群,祭师们恪守着自己的职责,累得满头大汗。祭桥仪式从廊桥内开始,最后转移到外面的石桥,其中的一位祭师需要在毫无安全保护措施的条件下徒手翻上竖于桥中央的五层桌顶,在上面完成繁复的表演后再一层层地翻下来……
鼓乐声中看祭桥,令人想到图腾。
筱村—文兴桥—守桥人
离开公路,走过几条田埂,文兴桥远远地脱离了村庄,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况味。
与所有别的廊桥不同,文兴桥头住着一位守桥人。他个子矮矮的,面色黝黑,身上衣服的颜色很重。他见生人有些紧张有些紧张,目光躲闪而慌张。他与这廊桥已经厮守十七年了。
守桥人的小屋紧贴着廊桥 ,里面阴暗、凌乱、甚至肮脏,与他同住的还有他的母亲和女儿。这是一个畲族的蓝姓的人家,靠几分薄田和有限的几个过桥人烧香施舍的零钱艰难地度日。他没有结过婚,那小女孩是他抱养的弃婴。据当地人介绍,出生才五天这孩子就被扔在了镇政府门前。守桥人把他抱回了家,他的老母亲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蓝家柳,或许,“柳”就是用了“留”的谐音吧。
小女孩很沉默,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露过一丁点笑容。风雨敲打着这倾斜的廊桥,也敲打着她飘零的生命。站在桥栏边,踮脚望着眼前的田园,更远处的山峦,她知道山外还有世界吗?我的摄影师朋友,将镜头缓缓地向他们推进,充满了温柔和同情:守桥人的双手刻满生活的艰辛,女孩稚嫩的手指不自觉地一圈圈盘绕着自己的头发,一层薄薄的光晕包围着她,使她全身都散发着灵性的光辉。在我眼里,她的每一根头发,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忧伤和期盼。
小女孩七岁了,下半年就要上学。在她的父亲之后,还会有守桥人吗?
仙居桥——再赴泰顺的理由
仙居桥在泰顺很有名,一来它跨度最大,二来它历史最长,三来它损坏程度非常严重。我想它以后会更有名,因为现今在建的一座水库蓄水后,将带给它没顶之灾,而政府为拯救这座古廊桥决定修缮的同时将它整体提升。毫无疑问,仙居桥将成为最具传奇经历的古廊桥!
如果再赴泰顺需要理由的话,那就是仙居桥了!
(网友 以德胡人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