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 cK狐狸

　　古屋

　　我是旧房子里长大的人。去看古屋没有同行者的那种咋惊咋呼的感觉，很平淡，像看一个老朋友，或者看一道熟悉的风景，更可以说是看朝夕相伴的妻子。只有熟悉的感觉是真实的，谈到其它则显得做作。

　　我的外婆家就是地道的古屋。是那种大三进的房子，生在半山腰，据说原来山腰上有十几户人家，后来都搬了，剩下一座古屋在夜色里不知所措。房子的二楼很低，伸手可及屋顶的青灰色瓦片，是那种小阁楼的光景。印象深刻的是房子里那抹不去的黑色。柱子、灶台、屋檐，里里外外都是那种在岁月河里沉浸久远的黑色，仿佛浓墨，又仿佛老人的脸色，厚重得化都化不开。

　　在那座古屋里我度过了近半个童年时光。整天在古屋的里里外外活动着，时至今日我一闭眼还是可以想象那座房子的沉重模样。

　　我老家也有一座古老的房子，是清道光年间的。在我家隔壁，走几级台阶就到，看过去跟我外婆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也是三进的院落，阁楼小得只能躺人。这让我想过，是不是闽北和浙南的民风民俗有那么一种相承关系？如果有，这么一种关系是靠什么来维系的？

　　这次去看古屋之前，我就认为，要考察一地的古建筑以及其后蕴藏的历史重量，不应该着眼于达官显贵富贾豪绅的遗留，而应该着眼于平民百姓的遗留。只有它们才能真实揭露历史在这个所在慢慢走过的足迹。所以我们一直在山乡小路上游弋，看了十几座民间古屋。只要知道是富贾豪绅的就过门不入。跟外婆家的房子比较，整体的感觉差不多，但有的楼高了一些，有个长长的走廊连接着楼上十几个房间，房子前有个比较大的院子，有女墙，有辉煌的院门。不大似浙南闽北的风格。当然也可能是地道的那种风格，变异的是我作为参照的那些个古屋。它们中间兴许有谁受过另一种更为强大的文明影响，最后丧失自己的远古风格也未可知。

　　可以这么说吧，无论一座古屋多么让人触目惊心，宛如吊脚楼，宛如土楼，都无关宏旨，它周围的一切才是至关重要的。一座现代的房子隐藏在古老的历史中间是不和谐的，反之亦然。所以我一直不担心古屋会烟消云散，就像我不担心历史会烟消云散一样。事实上我也支持外婆一家离开那座古老的房子。我只是曾经担心，有那么一天，古屋以及其它的一些古建筑的存在让我们感觉那么不和谐，那么，我们就离历史真的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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