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春节所拥有的人文关怀和社会功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大。在价值多元化的背景下,春节已经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取得全社会高度认同的民族符号、文化符号。所以,就算是为了这份认同,我们也要把人们过年的热情找回来。
在农历新年来临之际,一份由河南大学教授、著名民俗学家高友鹏撰写的《保卫春节宣言》触动了很多人的神经。这份高举民族文化安全旗帜的《宣言》在获得不少的赞成的同时,也引来了一些质疑:发出“保卫春节”的呼吁,究竟是出于对传统节日的文化自救还是危言耸听?
春节是不是已经沦落到需要被保卫的地步,对此我们不能肯定。因为毕竟,春节还是我们中国人最期盼、最隆重的日子,用“保卫”这样的字眼未免有些悲观。不过,“年味”越来越淡,却也是不少人共同的感受。近几年来,我们随处都可以听到这样的感慨:日子越来越好了,可年却越过越没劲———没了从前的热闹劲、没了从前的念想。尤其在“洋节”走俏后,更显出春节的落寞。加之近年来“黄金周”制度的实行,使得春节已经不再是一年中唯一可以喘息的机会,为了过年,人们反而还要为集中出行苦恼、为打发人情债发愁。一句话,出于“团圆”,春节意义犹存;但作为“节日”,春节魅力渐消。你可以说这是物质丰裕带来的“幸福烦恼”,可以说是西风东渐引起的“挤出效应”,也可以说是“黄金周”造成的“替代反应”;但是,站在现代化、全球化的语境下,我们必须为春节找寻新的吸引力。或许,这就是令人们苦思不得而又百转千回的所谓“年味”吧。
找回年味,这不是矫情。冯骥才说得好:假日和节日不同,假日是一种公民的福利,没有文化内涵,随便怎么过都行;但节日是有意义的,是有文化内涵的。这个内涵,往大处说是关于民族凝聚力,但往小处说却关乎着每一个人。比如拜年,表面看来是相互走动、礼尚往来,而且有时候可能会被视为是繁文缛节,不胜其烦。但试想,一年365天中还有哪个日子具有春节这般“重新确认、补充或者修正人们各自的社会关系网络”的意义呢?再说团圆,有人可能说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算不得什么,甚至可能认为这也是春节“形式化”的表现之一。但是对于漂泊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农民工兄弟来说,回家过年却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们顶着在城市立足的艰难,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一年就为了这一天。再看,每逢春节,也是领导慰问工作、送温暖的时候。尽管这样的工作平时也应该作为长效机制加以落实,但是放在春节这个特殊日子里,不仅显出浓浓的人情关怀,更是一种别样的承诺。从中不难发现,如果说以前春节,年味更多的聚焦在“小家”上,那么到了现代社会,春节所拥有的人文关怀和社会功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大。而这些,恰恰是其他任何假日、节日都无法取代的。既然这“年”还是要继续过下去,那么我们何不过得有滋有味一些呢?而且在今天价值多元化的社会背景下,春节已经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取得全社会高度认同的民族符号、文化符号。所以,就算是为了这份认同,我们也要把年味找回来,把过年的热情找回来。
找寻年味,无需矫情。据媒体报道,有人春节专门跑到一些相对偏远、封闭的地区,甚至出国去唐人街看舞狮子、扭秧歌。如果说这只是为了感受一下春节的氛围,以鄙人之见就未免有些矫情,因为,春节之“味淡”罪不在民俗。前几年,就有人开始提倡过年要穿传统服装,认为这样才能营造春节气氛。可结果呢,除了穿唐装成了当时一股流行风外,几乎什么都没留下。如果仅仅拘泥于符号价值,那么恢复年俗其实意义不大。现在还有一种倾向,就是但凡提到过年,人们就习惯性地开始“想当年”、“小时候”,回忆起剪窗花、炒瓜子、做年糕、包汤团……作为一种怀旧情愫当然无可厚非,但要是真正回到从前,恐怕任谁都是不愿意的。在当时,一顿酒足饭饱就已经填满了人们对“年”的所有遐想和欲望,所以我们来不及思考,除了吃、穿,节日还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我们不仅实现了温饱,而且还有了休闲,所以也就有机会给春节增添新的意味。所谓年味问题,我想不应是对一种丢失的弥补,而更是对一种空白的充盈。我们并不是把年味给弄丢了,而是以前的味儿感觉不出来了,所以现在需要发现新年味。所以对于春节,仅仅“保卫”还不够,还需要创造与创新;不仅要往后看,更要往前看。对政府来说,对具有传承意义的传统民俗,理应像对待历史文化遗产一样,尽到应有的维护责任,不致文脉断裂;而对于学界而言,除了高举保卫民族文化的旗帜以外,恐怕还需要一点开拓精神———从农耕文明进入现代文明,总归是有一些新“味”可以发掘的。
当然,这日子还得自己过。这些年来,就“怎么过年”这个问题,各方也给老百姓支了不少招。从最初的“文明过年”,提倡移风易俗;到后来宣传“轻松过年”,建议大家到超市买净菜、成品;再后来提倡“脑袋过年”,媒体也对春节上图书馆的举动大加褒扬;最近,“旅游过年”的提法又流行起来。文明过年是应该的,轻松过年是惬意的,脑袋过年是可贵的,旅游过年是享受的,但不管怎么样,找到一种最适合自己的过年方式才是最好的。有网友在网上这样写道:“把年味儿找回来吧!我迫切地希望着。我不是民俗专家,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依据儿时的回忆,‘按部就班’地筹备一次过年。通过这种形式,把久违了的过年感觉慢慢找回来。我要让孩子亲身体会这些习俗,了解自己民族丰厚的文化底蕴,学会热爱它。”这情感看似朴素,但却是一种宝贵的文化自觉。对于春节的现代生存而言,这也恰恰是最宝贵的。
“从来多古意,可以赋新诗”。也许正如民俗学家们一年一度对传统的忧患一样,我们对春节抑或期盼抑或抱怨的感叹也将延续下去,但伴随着日子越过越好,年味也正在每一个人的生命中流动,生长出新意。从历史长河中一路走来的春节,定会有“焕新枝”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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