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滋味 ● 岁月情怀
遥望拉萨

    青藏高原的神秘曾是我心中一道遥远的风景线。拉萨圣洁的阳光自始至终照耀着那块清纯的高原时，我的心曾一度和它靠得很近，但我又是那样孱弱地失去了穿越柴达木盆地的契机。唐古拉山脉在那年的秋天成为一道分水岭，它将我的高原之梦分割的圆润而虚幻，遥远而亲近。
    我的童年一直是在高原雪峰的迷惑中长大的。那些结晶的山体在湛蓝的天幕下，钻石般的光芒汇聚成一束七彩的虹，滋润过我的生命。那是群仙居住的神山，鹰隼常为它折翼，感受着那种光芒，你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高原粗犷与骠悍的野性融入你的灵魂，让你豁达，让你开朗，再让你无羁地和着牧羊女酡红的笑脸，用发自心底的真情高歌一曲《呀拉索》，那种慢且长的拖音清冽如水，将偶过草原的天涯旅人的心洗濯的忘了乡愁忘了寂寞。
    这时的高原是春天的高原，走不出视线的是碧绿如毯的草地，延绵的群山如藏女将草地纺织到了遥远的天际，她们无言地相互扶持着，那种扶持常让人牵挂起一份生命的亲情。待到红霞似的格桑花开，待到黑帐篷里的酥油奶茶的芬香弥漫草原，心醉的不仅仅是整个青藏高原，还有许多颗前往拉萨朝圣者的心。
    秋天的青海湖畔，水草地黄绿相间。远野空旷，天阴沉沉的裸露着黄色肌肤的土山早已进入沉默的角色，惟有星星点点的牦牛，在远处不停地蠕动，让人感慨生命在高原世界里的渺小和伟大。车过一个叫倒淌河的地方，我的目光轻易地。捕捉到了三个人的背影，在离车道很近的草地上，二男一女，他们背对着我们，朝南匍匐，再合掌举过头顶，仰面朝天，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种人性虔诚的神圣。后来在南方的寺庙中也常见顶膜礼拜的叩首者，但无论多庄重多肃穆，都无法与高原上的那些三步一伏的朝圣者相比。青藏高原上，最常见的是一处处的玛尼经堆，那些来自异乡的石头刻满了经文，任凭无数条印着佛像缠着哈达的布幡在风中咏诵，那些寂寞的石头，一堆堆伫立在通往拉萨的路上，但我知道，它们的内心是不寂寞的，因为每一个过路人都将内心的祝福和祈祷留住了它们的身边。
    我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想起拉萨的，并知晓“拉萨”的藏语译汉便是“圣地”的意思。想到三步一伏的人磨破膝盖和肘子，千里迢迢抵达阳光灿烂的拉萨，大昭寺金碧辉煌的佛像，笑脸迎接他们远道而来蒙尘的容颜时，他们会流泪吗?于是我又想起大昭寺僧人尼玛次仁所说：“西藏真正的拉萨是大昭寺，没去过大昭寺便等于没到拉萨。”
    是的圣地的光芒来自无数心境渊源，来自人们殷切的期望，精神与肉体的痛苦对于高原上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只为了走近这方离天最近最能净化灵魂的厚土，他们忘了独宿旷野的凄凉和卧坐雪夜的寒冷，他们忘了旅途崎岖的漫长和遥远无期的苦难。
    越是艰难的历程往往最能体现生命的坚毅。或许人类心灵深处的精神家园，往往更需要许多苦难来充实才会完美。想起青藏高原想起至今仍源源不绝在高原上跋涉前往拉萨的人群；想起亘古的荒蛮至今仍无横流的物欲；想起无数个老阿妈在黄昏的塘火边还不停地摇转她的经幢，我只有沉默，就像朝圣者，内心沐浴着拉萨的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