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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 亲 |
作者:翁晓彬 文章来源:廊桥网 点击数3505 更新时间:2003/11/22 12:27:19 文章录入:还傻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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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儿子稚嫩的粉脸、幼稚的拙行、无邪的童真,不禁想起父亲。 父亲已六十开外,头发花白、硬直,一脸的皱纹与年龄极不相称,矮墩的身子略弯。他是县国税局的一名退休干部,在财税系统跌打滚爬四十余年。小的时候,是爷爷挑桨、锯板挣钱供他上的学。在泰二中读书时,他是全校最穷的学生。同学住校每星期或多或少、或好或差总带些咸鱼、酸菜之类,而他只有盐炒黄豆,并又总是盐多豆少,一星期就那么一玻璃罐。星期的前几天,还可地瓜丝配黄豆,而后几天就只能蘸盐巴。因此,每回吃饭时,他怕难为情,总是独自一人躲在教室或什么角落,囫囵吞枣了事。有一次,学校发生了学生的蒸饭被连续盗吃的事件,一些同学就怀疑父亲是偷饭人,说只有父亲常躲起来吃饭。父亲一怒之下,跑回了老家,不愿再上学。当时的校长倪学谬老先生深知父亲的品行,不辞辛劳,运道跋涉,到老家慰问动员父亲立即回校就学。在倪老先生的鼓舞下,父亲回了校。在校中,倪老先生常资助父亲:天冷,父亲没有被子,先生就送给了父亲一床新被子和几件旧衣,那床被单,父亲至今仍保存着,并时常拿出来给我们兄弟看;父亲只有一双奶奶缝的布鞋,一年四季穿到头。因驻地与教室相距一里,每逢下雨、飞雪,为防鞋湿,父亲就怀揣布鞋,赤脚走路,到教室后,用破纸一擦,再掏出布鞋穿上……倪老先生知悉后,又给父亲买了胶鞋……在老先生的帮助下,父亲上完了初中,后又考取了泰顺简易师范学校。每谈忆起这段往事,父亲总是唏嘘不已! 一个偶然的机遇,父亲到税务所当了一名助征员。那时的税务所可不象现在这么“吃香”,因斗争性强,易得罪人且待遇又低,甚至有生命危险,大家都不愿去。那个年代,大家都想往供销社、粮管所钻。自我稍懂事起,我与母亲在老家一年四季就难见到父亲的影子,有时,他半个月回家一次,有时,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才回一次家。回来后,我先是远远地怯生生地看着,不敢走近他的面前,在他的一再呼唤、催促下,才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这时,他就会从一只破手提包中,拿出两粒糖,递到我手心,我平摊双手,继续迟疑、观望,盼望能再落下几颗。此时,他身上散发的一股淡淡的香香的烟草味熏沐着我,令我陶醉。长大后,我迷恋抽烟,追根溯源,我想与儿时对烟味的记忆密切相关。父亲俯视着我的脸,笑笑,然后摇摇头,我便欢快地跑开,迅速剥去糖纸,把糖丢入嘴中,一丝甜甜的感觉就弥漫开来。这种糖的甜香味,我一生无法忘怀。后来才知道,那种糖一粒一分钱,可以后吃再贵的糖也总缺当初的味。 父亲小住几日便要回所上班。每回归所,总是在月高星稀之时或一片迷蒙之中,因为老家至税务所需步行三个多小时,父亲要赶在上班前到达。那时,家中没有手表、闹钟之类,时间全凭估计、猜测。每次归所之时,我只记得睡梦中一阵火罐、火匙声……紧接着一声木门“呀”声,再加母亲的一声叹气,便沉静下来。第二天起床,已不见了父亲的身影。因此,父亲在我小时的记忆中,总是很稀疏,他的神情、话语,我似乎朦朦胧胧、迷离恍惚。但他对我们兄弟学习的严厉,我却历历在目,每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小时候贪玩,对读书心不在焉。每次他回老家,总敦促我们早读、作业。有一天早上,太阳老高,我与弟弟还在梦中神游,父亲走到我们床边,不由分说,一人一巴掌,打得我们连裤子都来不及穿,飞似的跑下楼,找出书本,一边流泪一边哭读。母亲抹着泪,怜惜地给我们穿上裤子。以后,我们对母亲依恋有余,而对父亲却敬畏有加。我想肯定是那时落下的心情。 多年的苦读,终于换来了回报。那年,我上了一所中专学校,远赴他乡求学。上学时,是父亲陪着去报的到。一路上,他怕我丢了似的,看得很紧。走在城市的街上,一有来车,他就拉着我的胳膊躲避。到了学校,他给我买这买那,仿佛自己很有钱。其实,那时,他每月的工资还不到一百元,家中,有爷爷、母亲靠他生活,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在上学。以后,他每月给我寄钱三十、五十不等,这对我仍感用钱十分拮据,而对他却何等不易!他每每来信总叮嘱我,要多学知识少玩耍,不用太省身体重要,学习好、身体棒才能报效国家报答乡邻。有一回,他到学校来看望我,我感觉他瘦了、老了,四十多岁的人,头发已半白,微驼的背似不屈又似不支。临走的时候,他一遍遍嘱咐我,要吃好的菜,不要省钱。还微颤地递给我几百元钱。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我眼泪朴簌,不能自己。中学时读过的《背影》顿时涌上心头,此时才真正理解课文的深刻内涵。中专毕业后,我分配到财税部门,父亲的皱纹有了些许舒展,笑容多了一些,不象过去愁眉难隐,但仍多烦言,常常对我的所言所行说这道那,告诫我要努力工作多读些书,少喝些酒多干些正事。在他的干预管教下,我也算有了些“进步”,先后出任局里的主任、科长。每每文件下达之时,他总喝许多酒,其实,他身体不好,不能多喝酒。看到他的高兴动,我们兄弟也常醉卧睡榻。 有一年,组织派我到一个乡镇任书记,父亲既是欣慰又担忧,喜的是自己的儿子也有机会为民办事,忧的是自己的儿子能否为民办事。在乡镇那几年,父亲比任何时候都关心自己的儿子,每回回家,父亲都问这问那,对一些事的决断、处置评点一番,有时,还出些点子,帮助想想办法;有时,一些群众碰到他,就在他面前叫屈求援,他一一铭记心中,一有机会,他就谆谆告知我,要把群众的困苦、冷暖挂心中,把解决群众的困难、问题摆前头。每过一段时间,他还查问某某问题解决了没有?某某纠纷调解了没有?一听某一件事还未了结,他就责备、训令、循诱。如今,我已调离该乡,该地的一些老百姓还时常念着我、记得我,我想与父亲的训诲是分不开的。 现在,我在一个大局任副职。我想父亲该放心了吧!可父亲却更担心我了,经常查问我的行踪、去向。他说,人在高处走,更要行得稳,否则,就有掉崖的危险!还说,人 在河边走,就要如履薄冰! 而今,父亲退休在家,一不玩麻将,二不喜扑克,每天清晨,上山走走,其余时间,理理家务,逗逗孙子、外孙女,更多的时候,沉湎于我给他买的一本本“秦皇汉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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