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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与炊烟
作者:张声和  文章来源:温州日报  点击数2225  更新时间:2005/7/11 20:35:04  文章录入:还傻  责任编辑:还傻

在民政部门工作期间,经常下乡,行走在山坡上感觉很好。每当近中午时分,看见山坳里升起的缕缕炊烟,便觉得格外亲切。我喜欢请村干部把我们安排在农家吃饭。虽说如今山里人家也用上煤气炉,可要是有客人来,山民就要在大锅灶里烧起草柴来,说是在柴灶里煮饭要香一些。
    山里人称厨房为“窝灶间”,做饭和吃饭都是在“窝灶间”。那些土烟囱吸烟不好,整个“窝灶间”都有柴烟味。可是我还是喜欢闻那种由柴草化成灰的炊烟味道。那炊烟与锅里的饭香拌在一起,弥漫在农舍,闻着,嗅着,一种忆旧的情绪也弥漫开来。有时候,我乐意为他们烧灶,经常要抢坐柴仓凳,那是为了重温儿时烧柴的经历。留意地看,山里的姑娘、大嫂在灶间烧起红红柴火,欢笑的脸颊被柴焰烘得红红的,看上去就是一幅乡土题材的油画。
    炊烟是浓浓的乡情聚成的。这种有柴草味的炊烟,几千年一直在延续,到了我们这一代,它就要消失了。虽然取代柴草烧饭是一大进步,可我们这些年纪的人还怀念着烧草柴的童年。
    小时候,我很喜欢背诵“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的诗句。因为这诗句很形象直观。每当我们走在山村的小路上,还看不到农家屋的时候,那飘逸炊烟便会让我们知道那里有农房民宅。那就是“人烟”。
    “人烟”一词,真有味道。年轻时,上辈人多次告诉他们的晚辈,迷路不要怕,到有炊烟升起的地方问问路就行了。因此一种想法从小就印在我的脑海中:有炊烟的地方就有村庄,就有人家,就有生命和希望。
    早年,不只是农家有柴草炊烟,我们小城镇的每家每户都烧柴草。要说镇上最大的市场,就是柴市场,那是乡村物资交流的最热闹的集市。进城道路上最多的人,也是山上挑柴的卖柴人,城郊路上挑柴担一个挨一个,排列成了“柴草队伍”。
    柴,有各种名字和门类,西风起的时候割下来的柴叫“八月柴”,从地上扒起来的松毛叫“柴末”,松树枝叫“柴枝”,松树木柴叫“王树爿”,枯死的杨梅树叫“杨梅柴”,我们浙南地方最多的是茅草柴。山里人把茅草柴割完后,挖出的根叫“茅草根”,是吃平肝的,拿到城里卖,一分钱一束。
    各种柴产在不同季节,都有不同价格。那时,全民都烧柴,柴草就显得珍贵,“柴米油盐”四大“家族”,柴还是排第一的。山上农民都靠柴草收入过生活,对柴草山也特别看重,我们平阳南、北港地区多有为柴草山的界置不清与外县发生山林权属纠纷的,历代都有为柴草山的争执打架死人的记载,可见柴草在国计民生中的地位。古代军队作战的“粮草先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大跃进年代,大办钢铁,毁掉了大量柴木,为了补救城乡群众用柴,温州地区在上个世纪60年代大种桉树。秋天里,桉树叶飘落,用铅丝去山上串树叶的人很多。小时候放学回家,我都要到门前的九凰山上收拾桉树叶,天天受到妈妈夸奖。妈说柴很贵,烧树叶省点钱。可现在,柴草成灾,不值钱了,山林火灾都是柴草惹的祸。那时候火灾不多,因为秋、冬天山上的柴草都被割得光光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已经是句老话了。青山在,已经失去了柴烧的功能,炊烟升起也是一道风景了。青山在,用现代语言表达,是为了绿化、环保、生态、水土保持。
    “炊烟不同于庄稼,不会长在田地里,而长在屋顶上。”倘若不深入那些村落,不深入那一间间农舍,不深入那喜怒哀乐里的一日三餐,很难明白炊烟的作用。我在农村也生活过好长一段时间,对于农家的铁锅白米饭,清汤煮甜菜的香味,特别是农家的炊烟从村子里的一座座青灰旧瓦房或茅草房里袅袅升起的时候,清晨与雾气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在晚霞的映照下炊烟被染成了彩色的时候,那才叫美丽的田园风光呢。
    每到空暇之时,我很喜欢与朋友骑车郊游,他们在那里歌唱或者聊天,我却喜欢静静地看着炊烟。农村越是富了,越是少了炊烟,我也越想要寻找炊烟。透过炊烟,我可以找到在农村生活的一段童年时光,找到母亲在那柴草灶边做饭的身影,闻到那比现在海味山珍还要香的白米饭的香气。
    看那炊烟,不单是怀旧,总觉得炊烟还是农村的标志,还是中国农家的一种文化,一种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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