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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东三姊妹古民居寻访记(中)
作者:陈圣格  文章来源:格子的乡土家园  点击数5075  更新时间:2006/11/21 0:26:11  文章录入:大笨钟  责任编辑:大笨钟



      往东穿越茂密的竹海,蜿蜒爬上一座大山,过了漂亮的长岐村,下行,就进入了福鼎的地界。福鼎市白琳镇翠郊村与柘荣县乍洋镇凤岐村相隔11公里,中间只隔着一座大山,风岐居山的西麓,翠郊居山的东麓。

      翠郊吴氏大院是吴应卯第四个儿子即贞房的大宅院,建造时间稍后于凤岐吴氏大院,但在现有的闽东吴氏古民居中,算是规模最大、装饰最豪华和最为有名的一座。摘录一段大门楼外的介绍文字:“翠郊古民居建于清乾隆10年,距今约260年。整个建筑占地面积1.4万平方米,房屋占地面积5000平方米,既有皇家宫殿建筑的恢宏跋扈,又融合了江南民宅的精雕细琢,其代表江南建筑风格的木雕饰品精美绝伦,所有的梁、柱、窗、门皆饰以木雕图案,或人物、或花卉、或祥禽、或瑞兽,栩栩如生。翠郊古民居是迄今为止在江南地区所发现的单体建筑面积最大、保存最完好的古民居,堪称江南古民居之杰作。”这介绍好吓人!

       翠郊吴氏大院是方圆百里惟一收门票的古民居,40个大洋!跨入售票门楼,一股富气隐隐袭来,这种富气中含着些许清冷的况味。我到达翠郊时才上午九点多,四周一片寂静,就我一个游者。因为时间宽裕,为了不漏下细节,我选择从正门进入,先沿中轴线,后折回两侧厢房游览。



      总的说来,翠郊吴氏大院与凤岐吴氏大院形制风格相近,但前者更为典雅和精致,这种典雅和精致不但表现在内部空间的宽敞和用料的讲究上,还重要地表现在保存的完整性上。我到过杭州城东的胡雪岩故居,其与眼前的古民居相比,无论是规模气势还是装潢用料上,都大大胜过。但是要知道,胡雪岩故居建于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胡破产后该宅院卖与外人,并在短短的一百多年时间里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是几年前当地政府花了6000万巨资重修才成现在的巨宅。而眼前的翠郊大院,经260余年风霜血雨,依然完整保留当初的样子,实属不易!

      我依旧对檐廊下的精美的斗拱、牛腿和完整的门窗槅心充满一种崇敬的心情,透过这些沾满岁月尘烟的古建构件,依稀可见在那个辉煌岁月里工匠门挥汗雕琢的场景。其实这些古建小构件在大户人家的宅院里是常见之物,但“文革”期间,许多地方古民居的这些小构件因为“沾染”了封建气息而惨遭刨凿,或者在近十几年间古董价值飙升而人们保护意识淡薄的情况下遭到撬盗,目前所遗留下来的大都是残缺的。但是眼前宅院的这些木雕精品却保存得非常完好。我就此事特意找了坐在办公室看书的导游小姐聊天。导游小姐说,当年吴氏家族的子孙们都以居住在大宅院里为荣,每个分到一间房子的人都精心保护这些老祖宗流下来的宝贝。土改时期,因为每户平均分到的财产不多,住在大院里的没有一户被评为地主或者富农。贫下中农的财产是受到重点保护的,因此该宅院的绝大部分木雕都能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与凤岐大院一样,翠郊大院整体布局也是三个三进合院为主体,由各类众多的建筑空间组成。据介绍,翠郊大院有由6个大厅、12个小厅、24个天井、192间房、360根木柱组合而成。我没有细点,姑且相信这些数字吧,我玩的是心情。于是我独自穿过的小厅堂,缘着木梯咚咚咚地上到二楼。二楼挤挤挨挨的是睡房,有的睡房之间还有小门相通,仿佛现代的套房。房里很黝暗,摆设着一张老式眠床和一张老式方桌,方桌上摆着几样年代久远的木箱子,似乎是古代读书人用过的物什,抑或是某位大龄的闺女留下的,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霉味……二十多间睡房连成一片,隔音很差,可以想象当年人们起居的各样景态。睡房外面是狭窄的过道,两人相遇要侧身相避。顺着过道一侧的窗户,可以俯瞰大院一楼的景物。

      来到翠郊大院,不能不提提吴氏后人引以为豪的刘墉。在第三进的大厅堂堂壁上,悬挂着两幅对联,其中那幅黑底白字的即刘墉手书的墨迹行书楹联:“学到会时忘粲可,诗留别后见羊何。”楹联书法沉稳中见飘逸,右联的左下方落款处有“刘墉”二字,另有两方刘墉的篆刻章——“刘墉之印”、“石庵”。楹联的含义为学到融会贯通时,豁然忘了恩师;别后留诗一首,见诗如见挚友。其实这楹联非刘墉原创,只是他顺便取黄庭坚诗《次韵奉答存道主簿》里的两句而已,落款处不注明原作者而直接标上书写者的大名,似有剽窃之嫌,呵呵。黄的全诗是这样的:“主簿朝衣如败荷,高怀千尺上松萝。旅人争席方归去,秋水黏天不自多。学到会时忘粲可,诗留别後见羊何。向来四海习凿齿,仱日期君不啻过。”

      与凤岐大院相比,翠郊大院多一分富丽而少了一分宁静,这一分富丽是旅游开发带来的,那一分宁静却旅游开发后失去的。



      在离开翠郊吴氏大院前往点头镇连山村前,我拜访了另外一座形制和布局相近的吴氏大院。这座吴氏大院是我离开村口的一刹那间瞥见的,这完全得益于我对古民居锐利的感触。这座给人遗弃的古民居位于离翠郊古民居东面两百米开外的山坳里,有一条杂草丛生的荒径与外界交通。

      台门上方有一块看起来很新的牌匾,上书“松苍柏翠”,小字落款为“吴府岳父大人八十秩大寿荣庆,己卯年春”。该己卯年应该是1999年,那么这座古民居被遗弃应该还是几年前的事。我不清楚人们为什么要逃离这座骨架尚好,依稀透着磅礴之气的宽敞住宅,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原先的主人已经彻底将它抛弃,这从檐廊柱子的泛着铜绿的撑拱上可以看得出。



      正午,没有狗吠,没有鸭噪,更没有人声,只有如烟的草丛中发出秋虫的悲鸣。踏过荒径,我小心进入台门,然后抬起右脚跨过门楼高高的门槛。正在这时候,从脚底生出一股凉意迅速转为全身的鸡皮疙瘩,将我凝固在门槛上。我看见离门槛二十多米的厅堂中,很整洁地摆放着一尊女姓偶像,偶像的前面是一张大红色的几案,案上摆着三尊香炉。假如是在一座窄小的宫庙里,或者是在一户人气旺盛的屋檐下,或者眼前有一两个跪拜的信奉者,那么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惊恐,但在这阳光很好的正午,在这座曾经人气升天的大宅院深处,在这如荒草般寂寞的厅堂上,非常认真地摆设着一尊不会说话的偶像,其恐怖指数一定会令所有的女性落荒而逃。但我是男性,我没有逃,稍作调整后,继续寻我的古,拍我的照。





 
      这是一座规模可以与两百米外闻名全国的翠郊古民居值得一比的古民居,同样的三个三进合院,有同样的窗花斗拱,但好运显然没有垂青于它,命运似乎注定它要跟无尽的寂寞和荒草度过有限的余年。记得前年深秋与一帮驴友行走桐山古道(泰顺至福鼎),我们在一个叫做浮柳的村子发现了一个同样被抛荒的四合院民居,那古老而精致石头围墙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寂静而黝暗的厅堂和廊庑叫人很自然地联想到《聊斋》书生的借读之所。与浮柳四合院相比,眼前这座宅院给我的印象更深。

      从这座荒凉的宅院中走出,一阵清新的草香袭来,阳光变得轻松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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